可傅清微快要死了,生老病死,是人生規律。
傅清微放在她掌中的手指動了動,摸了摸她光滑的手腕,充滿不舍地望向她。
師尊永遠都這麼漂亮年輕,真好。
可惜與她這美好的一生,終究要結束了。
「若水……」
穆若水把她抱在懷裡,一滴眼淚掉進她的眼睛裡。
「不要走……」她懇求她,把她的掌心貼在自己臉頰。
傅清微在她懷中慢慢停止了呼吸。
穆若水閉上了眼睛,淚如雨下。
她抱著逐漸僵硬的戀人在屋子裡呆呆地坐著,清淚流盡,眼角湧出來紅色的血淚。
「師尊!」
年輕的清脆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穆若水回頭,一身練功服、身背長劍的傅清微緊趕慢趕地追上來,抱怨道:「你走那麼快幹嗎?說好的來接我回家吃飯,你一個人悶頭走。」
穆若水慢慢地眨動了一下濕潤的眼帘。
「傅清微?」她語調沙啞得仿佛幾日沒開過口。
「是我。」傅清微握住她顫抖向自己伸過來的手,關切道,「你怎麼了?」
「我……做了個噩夢。」
「師尊也會做夢嗎?沒關係,夢都是反的,不要當真。」
「……嗯。」
穆若水伸手去牽她垂在身側的手,卻落了個空。
傅清微在她面前消失了。
林子裡的樹木參天,綠意遮天蔽日,靜謐的山風穿林而過,唯獨沒有戀人的身影。
「啊!!!」
耳旁驟然傳來傅清微的慘叫,穆若水一步踏出,眼前已換了一副天地。
不遠處的林子裡,不知何時跳出一隻八條腿的巨型蜘蛛,從天而降,動作奇快地爬行,鋼針一樣的螯肢揮動如疾風,風刃刮在樹上留下深深的刻痕。
傅清微一人一劍,根本無法抵禦,被刺中了肩膀,釘在了樹幹上。
傅清微噴出一口鮮血。
鮮紅的血染紅了她的肩頭,節肢妖獸的螯肢自上而下再次狠狠刺下,傅清微的瞳孔收縮,她哀求的目光轉向穆若水:「師尊救我……」
幾步之遙,穆若水邁不過去。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螯肢噗的一聲貫穿她的身體,再拔出來,鮮血飛濺,有幾滴溫熱甚至濺到了她的臉上。
穆若水閉上了眼睛,再睜開眸色猩紅,她緊緊盯著一棵樹後。
「初次見面,很抱歉給你這樣的見面禮。」樹後走出來一個身披斗篷的女人身影,大大的黑色兜帽遮住了她的臉,陰影里隱約能窺見美好的下頷線。
她口稱歉意,語氣卻半點聽不出來,狂妄自大。
女人一揮手,穆若水面前的場景又一次變化,死在節肢妖獸手下的傅清微縮小成了千千萬萬幅畫面中的一幅,中蠱而死的傅清微,中毒而死的傅清微,七竅流血的傅清微,病死老死的傅清微。
正在和妖獸搏鬥,身受重傷或者孤軍奮戰的傅清微,血海里一個個傅清微回頭,露出或流淚或悲傷望向她的臉。
女人五指一伸,將那些畫面都散了出去,圍繞在二人身周,用血海造了一個宇宙蒼穹,生生不息。
「我知曉你的弱點,也明白你的軟肋。只要你替我打開通道,我會為你掃除一切障礙。」
「你想要凡人長生,我也可以幫你,你們可以永遠在一起,過你想要的生活。」
魔擅長蠱惑,是因為它們能夠窺見人心最軟弱的地方,切中要害。
她觀察了穆若水這麼久,促成她的心魔壯大,對她的弱點成竹在胸。
穆若水:「我如果不呢?」
女人說:「你所見到的都會成真。」
穆若水不去看那些畫面,一字一字說:「你知道嗎?」
「嗯?」女人哼出一個鼻音,對這個當世勉強能與她匹敵的人給出了不可多得的耐心。
下一秒她的胸腔里多了一隻手,捏碎了心臟的地方。
女人本能要化作黑霧重新凝聚身形,然而這一縷遠道而來的魔氣沒有她本體的萬分之一力量,在穆若水強大的威壓之下,掙扎都沒有掙扎,不甘地消散在空氣里。
穆若水雙眼微眯,冷道:「本座最討厭威脅。」
周身血海製造的天幕鏡子一樣轟然破碎,四分五裂,傅清微痛苦的臉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切還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