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雲洲從千芮的語氣里聽出一些嘲諷的意味,可是對著那張花貓一樣的笑臉,氣不起來。
「不用佩服我,就一個啞奴來說,你本事也不小了。」
凌雲洲這話說得千芮心理一咯噔,趕緊給自己找補:
「公子,別生氣嘛,您現在需要靜心修養。其實奴婢知道,您必定是吃了不少苦頭,所以才學了那捋走麼多本事,技多不壓身嘛,我不過是——」
千芮突然語氣就軟下來,她撂下鍋鏟,往前撲通一跪:
「小相爺,關於我假裝啞奴的事,我有話說,而且我發誓,我說的句句屬實。」
凌雲洲看千芮一眼,又看了一眼鍋中燉著的肉,此時火候剛好。
「我與世子徐丁丁,是同鄉,他成世子前,與我說親不成,相爺接世子之時,他看到了我,便要帶我一起去都城。」
千芮指著自己腰,繼續說:
「有人拿刀架在這裡,我不敢不從。」
千芮知道,凌雲洲並非一個可以糊弄的人,能做到這個位子上的人,心中多少彎彎繞繞不是她一個小女子可揣測的,對於這樣的人,最安全的做法,便是一五一十,實話實說,事實本身是切合邏輯的,切合邏輯之事,才會讓人信服。
「我、我看到世子在都城郊外,一群黑衣人圍上來,把跟隨的士兵都殺了,只留了啞奴,蕭秦將軍他讓我一輩子裝聾作啞,把我打暈,送入了相府,放了我一條生路。」
說道此處,千芮不忘分心看一眼鍋中的燉肉,這肉還需再燉一會兒口感才更佳。
小相爺要是想了解她為何入了雲軒閣,她可控訴上三日。
蕭秦將軍並非有意欺瞞,蕭將軍救了我,只是出於善心。
奴婢被派到了尚寢司,成日洗衣疊被,那些人,最喜歡欺負新人,大冬天,井水冰涼得很,故意把衣物都讓我洗。
還有那個司管,嘴可惡毒了,她那罵人的話,歹毒得很,那些人、聽不見,還一臉討好她。
……
如若不是奴婢實在被欺負慘了,奴婢斷不敢去參加相府啞奴選拔,萬沒料到能選到了雲軒閣,小相爺萬不可將此事怪罪於蕭秦將軍。
她還真抱怨上了,她所說的,在將她押上轎碾之時,他便已調查清楚,凌雲洲指出其中不合邏輯之處:
「如你所言,你與蕭秦素不相識,他為何要三番兩次救你?」
這話嗆得千芮差點一哆嗦,又看了眼燉肉,是時候出鍋了,答道:
「蕭秦將軍是心地善良的人,奴婢當時天真爛漫,純淨可愛,對女子憐惜照顧些,不足為怪吧。」
「咳!你真是——」
聰明機警與不要臉面這兩種品格,在一個奴婢身上共存,是會讓她的主子氣結的。
「咳咳!」
光顧著看那隻花臉貓,燒火分了心,濃煙串出來,凌雲洲也被煙嗆得猝不及防。
千芮見狀,怕煙味把肉毀了,趕緊爬起來將肉盛出鍋,盛完後看到小相爺的藥還在爐上,急忙又去揭藥罐的蓋子,一時情急忘了墊東西,只聽得見手上的肉被藥罐燙得發出的「滋」一聲,她立刻捂著手嗷嗷跳開——
「啊呀!痛、痛、痛、痛、痛!」
千芮用力甩了幾下手指,放在耳朵上捂,仰頭忍著眼淚,又呀呀大叫著衝到水池邊把手放到水中。
「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凌雲洲心莫名跟著發緊,跟這她衝出去,看到她傷口泡在水盆里,燙了塊皮。
搞那麼大陣仗,原來,她那麼怕疼。
那麼大一塊皮,到了晚飯的時候,竟然也跟軍中糙漢一般,全然當沒發生。吃晚飯時,碰到了,也只是不在意地滋嘴皺眉。
她那日救他,也是這般,疼,但也只當全然沒發生嗎?
「今天的菜不行啊,丫頭。」
神醫爺爺吃完今日的飯菜,滿足放下碗,撫須笑著。
「神醫爺爺,是哪裡不合胃口嗎?」千芮認真問道:
「讓我想想——」
「跟前幾日比,少了些,焦糊風味和煙燻風味啊。」
千芮聽出來了,這是在反諷呢。
「神醫爺爺,您別取笑我了,今日的菜,多虧我家公子幫忙生火,才沒有糊味。」
「看出來了。」
吃完晚飯,神醫爺爺又沉浸在搭配各種藥方的實驗中,少不了招呼人幫忙。
「丫頭,幫我把那個蒼朮給找來。」
「哎,這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