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孝期間不行刑,這說出來自然是尊敬先帝,合情合理合法,但這麼大的案子,也是可以特殊時期特殊辦理的。
皇帝以國孝為名拖著,但國孝也頂多是前三個月禁止宴樂婚嫁戰事,四十九天內禁屠宰。
而現在九月二十八,甚至等不到三個月結束,十月初五祭完天地和宗廟,皇帝就會大赦天下。
劉芍名義上依然是罪人,因殺人被定罪,卻也沒有真正為此送命。
既保證了晉律的威嚴,又兼顧了朝野上下對她的孝行的肯定,也警告後來者不要隨意效仿。
還處置了玩忽職守的縣令,因為她而設置了登聞鼓……
皇帝在沒有名義但實質就是朝會的殿上,一共也就發了三條命令,每一條都讓他們兩個從武帝時期管理大晉朝廷到現在的三朝元老都挑不出刺來。
公孫弘:「本以為老夫身子老了,現在看看,還能再多站站。」
公孫弘作為一國丞相,是不認為劉芍該死的,可更不認可孝義下的私刑無罪。
處置阜陽縣令、按律定罪拖時間拖到大赦天下,這些方法他也想到了,但是總要看看皇帝到底對治國是個什麼理念,對百姓、官員又是什麼態度,就一直沒說。
新帝比他想的還要優秀,公孫弘想得到的,他也都很能想得到;甚至他的眼睛是往下看的,願意為了他的百姓設置一面登聞鼓。
經過柩前登基和劉芍案子的審判,公孫弘很欣慰,皇帝年輕,但是個能立得住的,比記憶里武帝其他的兒子都要好的多。
至少在果決方面,皇帝做的很好,不是那種容易軟耳根子,三兩句話就朝令夕改的。
不過也是,要是武帝其他兒子真能爭氣點,怎麼會讓武帝寧可立了皇太孫,也不願意培養有兒子的他們。
「丞相說笑了,您還年輕著呢。」朱平也笑了。
朱平雖是堅定的按晉律執法那一派,但也清楚劉芍的案子要是不想引起朝野的太大波動,最好是不能按晉律那麼判。
他其實對皇帝保下劉芍的做法內心並不贊同,但也知道這是對大晉最好的審判方式,看得見皇帝的立場。
至少皇帝是尊重晉律,也不願意晉律被忽視,設置登聞鼓的目的也是為了鼓勵百姓走合法途徑找朝廷處理事情。
朱平摸摸自己的鬍子:「陛下從前,晉律確實有認真學。」
從前的梁王長於深宮,靠著先皇上位他這個小皇叔才有了點存在感,但人不是宅在陽泉宮就是在北嶺山。
群臣和兩位太后認可他的繼承合法性,就去深挖他以前的經歷,聽說跟著皇太子也就學了文字和晉律,別的課程都是聽一聽就自己閉眼去打他那什麼『打坐』去了。
朱平可是也有朋友就做過皇太孫老師,他們都說梁王性子古怪,尊敬師長卻半點不聽他們的課,本來也就是重點教育皇太孫的人自然也就不管他了。
現在朱平覺得很爽,文字是基礎不算,皇帝以前那是對別的課程興趣缺缺,但認真學了晉律的!
公孫弘沒覺得皇帝是朱平心中的那種擁護晉律的君主,他走之前提醒道:「登聞鼓的事,我不操心,但是阜陽縣的事,你派個御史府可靠的官員去。
打死劉家人在後,賄賂縣吏,強買田地在先,消息也散廣一些。」
「是,平已經有了合適人選。」朱平對著他作揖,明白老丞相是什麼意思。
阜陽縣的事,正好也給下面提提醒,這次是做官名聲上沒事,只是手下吏員捅了簍子,但到底地方官怎麼樣他們自己心裡有數。
還縱著地方大戶,不多加約束,回頭出了事,有人直接跑來洛京擊鼓鳴冤,那就等著和阜陽縣令一個下場,少說也領個失察之罪,一家子三代以內不能做官吧。
兩個老臣子繼續並肩往宮門外走著,心裡都在想著接下來要處理的一堆公事,但也有個共同的疑惑——
長在深宮,從小也算是錦衣玉食不缺的皇帝,怎麼會對劉芍這樣的百姓有那麼多的、耐心?
如果小白知道了兩位資歷最大老臣的想法,恐怕也是會對他們的同樣抱有疑問。
你管他重開之後的生活,叫錦衣玉食?
第12章 安排
離了議事大殿,小白又跪坐回大侄子靈柩前,重山和童明安靜在他左右隨侍,其他宮人越發不敢看他。
這座宮殿的人都是侍奉先皇的,對小白並不陌生。哪怕在諸公的擁立下,小白登基了,在他們心裡,這也還是昔日的梁王。
經過今天皇帝和諸位大臣對劉芍的討論判決,他哪怕還沒有正式登基,也已經在玄雍宮眾人的心裡算是真正的主人了,能行使生殺大權的那種。
除了念經,小白不是個什麼都會自言自語說出來的人,今天殿上的一切,他都是默默心裡和大侄子說的。
感慨大一統國家思想沒有定型統一時候的有趣,那些大臣為了一個議題爭辯的面紅耳赤甚至大打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