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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蓼漠漠然望了他一眼:「有空去亭娘那裡瞧瞧?」

「嗯。」晉王悶悶地發出了鼻音,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他一個人在書房呆了很久,汴京的秋風吹在窗戶紙上,竹影蕭蕭。

他想起妻子的話,雖然厭惡她居高臨下的態度,但也知道周蓼明智,她的話十之八九都是對的不愧是前任宰相周由惇之女。

他打算去和女兒談談,聽聽她的意思。

鳳棲是個聰慧的孩子,但因為她生母的緣故,自小要強,要強得都有些彆扭古怪。若是在她面前使長輩架子壓制她,她難免嘴尖舌利,總叫人下不了台;或者明面上不說反對的話,卻會暗暗使壞,讓人吃個悶虧。

想著女兒的這德行,他不由嘴角微微噙笑。於是起身打算去鳳棲屋子裡看看她去。

第6章

汴京的這座晉王府是他們全家被從封地召回京時,官家御賜的,是前頭安王的舊宅。

安王當年被奪爵流放,死在了路上,他的全家老小只能在他安葬的嶺南安了家。這座王府就空了出來,放了十幾年無人肯住。

官家賜這座宅子,已經叫人很不舒服了。但是,晉王沒有敢跟自己的哥哥說什麼抱怨的話,而是默默地接受了。

但心裡是極其嫌棄的,以至於到現在都看不順眼。因此,在去鳳棲閨房的一路上,他看哪裡都不順眼,想著各處都要叫僕役重新收拾才行。

鳳棲的屋子外是一片竹林,許久沒有修剪,已經長得張牙舞爪的;另有一叢秋菊,亂糟糟開著倒好,彎曲的小徑里長滿雜草,延伸到小娘子的閨閣前。

鳳棲的丫鬟們正在忙著收拾,而她本人托著下巴坐在窗前,那綺窗上糊窗的茜紗已經舊了。鏡奩打開,但那少女也無心梳妝,只對著鏡奩里各色瓷盒、瓷瓶發呆。

「亭卿,」父親笑融融喚她,「這裡舊了點,委屈你了。」

「爹爹,」鳳棲忙起身,「不委屈,挺好的,舊時王謝堂的感覺。」

晉王眸子黯了黯,不由就嘆了一聲。

鳳棲有些心疼自己的爹爹,但又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只好站在那裡,小心翼翼說:「爹爹,早上那茶實在不得味,女兒重新為你烹一盞吧?」

晉王搖搖頭:「無心飲食。」

想了想又說:「你給我彈一曲琵琶吧。」

鳳棲的眼眸閃了閃。

晉王說:「彈吧,你曉得的,我……還是時不時會想她。」

鳳棲不說話,默默地到行李箱籠中,搬出絨布袋子裝著的一把琵琶來。

長途的運輸,琵琶弦已經鬆了。她轉動軫子(弦軸),試了試弦音,然後問:「彈哪一首?」

父親已經仰坐在高椅上,漫漶地說:「還是《十面埋伏》吧,當年,你姐姐這曲彈得最為妙絕。」

鳳棲的手指頓了頓,目光從那半舊的琵琶上滑過油潤的泡桐木,嵌金錯銀的裝飾線,還有裝點著和田玉的琴頭和軫子,這是她親娘留下來的琵琶,她父親口中的「她的姐姐」,已經去世三年了。

鳳棲並不悲傷,反而有些憤怒。但她也絲毫不肯流露一點憤怒情緒,悄然看了父親一眼,他已經閉目打算凝神諦聽了。

她的手指划過琴弦,留長的指甲在絲弦上撥出清亮鏗鏘的樂聲。

「啊!」晉王閉目嘆道,「是這個起調!」

《十面埋伏》是一首緊張而悲壯的曲子,彈者、聽者無不驚心動魄。

一曲終,晉王長舒了一口氣:「曲中的情志已經很到位了,只是技法還生疏些,大概你平時仍是不大愛練琴吧?你姐姐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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