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杞恍然大悟:「對哦!怪不得後來西府樞密院的幾道摺子都被官家駁回了東西兩府不和,你知道吧?」
鳳棲說:「原來不知道,現在知道啦。」
鳳杞拍拍大腿說:「那太學生想必就是西邊兒的人!都是自詡為朝中清流嘛!不過不得不說,填的詞是真的好!娉娉唱起來,更是婉轉動人,聲可穿雲呢!」
「娉娉又是誰?」
鳳杞吐舌一笑:「你別問了!反正知道詞填的好就行了。」
鳳棲說:「填得好不好,與我又有什麼關係?我也不像你似的,動輒跑一跑花街柳巷。我可是穿件衣裳不合適,都要被指責失了『婦容』的。」
嘟著嘴,等鳳杞哄了她一會兒,才說:「那麼,那個太學生後來怎麼樣了?」
鳳杞笑道:「我還以為你對這個太學生也一樣沒興趣呢。說回來,他拿著雞蛋碰石頭,能有什麼好下場?自然是褫奪了太學生的身份,趕回老家務農,記名永不敘用、永遠不許進京,否則刺配。讀書人到這步田地,已經算是徹底毀了吧!」
鳳棲突然心念一動,問:「他老家是陽羨的麼?」
鳳杞望了望天空,翻了翻眼睛:「好像……是的。陽羨是閩省的麼?」
於天下堪輿一無所通!
鳳棲只能嘆口氣說:「陽羨是兩浙路、常州府的。」
鳳杞點點頭:「怪不得有些耳熟。」
鳳棲心道:那你的回答大概是不作數的了。
也還是忍不住勸道:「既然都說官家有意讓哥哥進東宮,無論最後進與不進,哥哥還是要拿自己當太子、甚至……拿自己當天下之主來看啊。」
鳳杞說:「原來你也有這般祿蠹之心!」說完怕她生氣,趕緊又笑著揉揉她的頭髮。
鳳棲只是淺淺一笑,撥開哥哥的手說:「哎呀,頭髮都給你摸毛糙了。」
她的雙眼在月光下斜瞥過鳳杞,眸子裡仿佛也有兩個亮晶晶的小月亮,鉤子似的又亮,又引人。
她說:「哥哥這段日子也會參與相公們的大朝會?」
鳳杞說:「大朝會、常朝會參加,聽眾臣議事,但垂拱殿早朝沒我的份兒就有,也聽不懂。」
垂拱殿早朝是皇帝分撥召見中書、樞密和六部的決策性朝會,當然輪不到鳳杞。即便是每次參加朝會,都已是他最痛苦的時候:不得不打起精神來認真聽朝臣們匯報一件件一樁樁令人頭疼的破事兒,還冷不丁聽官家提問他:「阿杞你怎麼看?」
鳳杞每次幾乎都是結結巴巴胡亂說幾句,然後就很清楚地聽見背後的朝臣里有人發出的嗤笑,有人鼻子裡不屑地一聲「哼」,還有人在嘆氣,大概覺得如果把偌大的國家交給這樣一位「太子」,實在不是國家之福。鳳杞在前列,不能回顧,只能苦著臉陪笑,心裡卻又慚愧又不安,然而知道自己紈絝了近二十年,即便是要好好學習朝政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學會的,所以到最後,就只剩了逃避之心了。
鳳棲說:「哥哥韜光養晦,並不是壞事。」
「不過呢,」她歪了歪腦袋,「可不可以幫我打聽件事兒?」
鳳杞疼愛這個妹妹,責無旁貸地說:「你說,我打聽得到,就一定幫你打聽。」
鳳棲說:「我這次回京吧,有件奇遇。路上遇見個落魄書生」
鳳杞已然打斷笑道:「怎麼,和話本里寫的似的,王府千金看上了落魄書生?」
「胡說八道!」鳳棲嬌嗔地捶了他一下,「你哪裡看出我眼皮子這麼淺?正經說呢,別鬧!他幹掉了一個斥候,又與我協作拿到了另一個。入京的時候,茲事體大,連我都在城門口扣留了一陣子,爹爹親自出面才把我接走。雖說事情已經過去了,但那個斥候審問得怎麼樣了,我也有些想知道呢。」
鳳杞說:「這倒不算很難辦。我名分上管著府尹的事務當然實則並不做事,但和權知府尹沈素節關係一直不錯,打聽個消息應該不難。」(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