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凌必然防著她,這在鳳棲意料之內,所以沒有多話,但是用力把車簾一甩,臉板得實實的,叫所有人都在想:啊,這位任性嬌氣的准王妃生氣了!
溶月小心地覷了她好幾眼,等到了收拾好的一間上房後才小心翼翼說:「這屋子挺寬敞、挺清爽的,大概原來也是節度使家最尊貴的女眷的閨臥,也頗不磕磣了。要不,先要些熱水洗浴一下?奴去看看有沒有什麼吃的。」
鳳棲在闊大的屋子四周轉了一圈,坐在榻上說:「你叫人把我的箱籠都搬進來,熱水也要,飲饌也要,只管撿好的來。」
她肯發話,溶月就舒了一口氣,脆生生答應了,現在鳳棲身邊只她一個侍女,少不得全是她跑腿。一圈跑下來,汗流浹背,進了屋子就覺得熱,乾脆脫了外頭大衣衫。
鳳棲也已經換穿了家常的夾棉褙子,半趺坐在矮榻上,從箱子裡取了小巧的一件香爐,正屏著氣調弄裡面雪白的香灰,見溶月回來了,她說:「正好,我需要銀絲炭,可沒有帶出來,你問問去,節度使府上可有?」
溶月擦了一把汗,責無旁貸,笑道:「好,奴這就去問!娘子果然還有雅致!」
這些漢家女兒閒暇時的雅趣,很耗費時間,但也很有品位。溶月一直覺得主子調香、分茶、刺繡等等,才是貴室女郎的做派,所以和王妃一樣,不僅不責怪「怎麼此刻有這樣的閒心」,反而樂於跑腿。
銀絲炭要來,鳳棲的全套茶具也準備好了,正擦洗得亮汪汪的。
溶月心甘情願地說:「熱水也著人送過來了,只是從涿州出來的匆忙,澡豆和薔薇水都沒用帶出來,我去看看節度使府里的女眷用的是什麼洗沐用品,若有全新沒開封的,就給娘子取來。好好洗個熱水澡。」
鳳棲點點頭,自顧自燃了炭火,小粒的銀絲炭放在香灰里,蓋上雲母片,又放上荷包裡帶出來的梅花香餅;大粒的燒旺了,用小火鉗夾到紅泥炭爐里,銀銚子裡注水,炙過茶餅之後,又燒熱水,準備點茶。
不一會兒,溶月帶來了好些節度使家的洗沐品,自己先嗅了嗅才說:「娘子,這雖不如咱們晉王府的,但如今也講究不得了,好歹也是乾淨新鮮的。奴伺候您洗浴吧。」
晚上,忙碌了一天的溫凌信步走到節度使後院時,首先便是嗅到滿院的清芬:混合著茶香、梅香、檀香、薔薇香和說不出來的好聞氣息,在這樣寒冷的冬日裡隨著冷氣一道彌散開,不甜、不膩、淡然、綿長、既清且暖。
他不由一痴,在院內停頓了步子,好好地深吸了幾口氣。
而作為鳳棲寢臥的那間屋子裡,暖氣蒸騰,花香和茶香融合著嫵媚的氣息,裊裊爐煙升騰,碧水色的幔帳緩緩蕩漾,其上刺繡的蘆葦和仙鶴仿佛在翩翩起舞。
鳳棲凝神看著銀銚子裡的水,執著大袖,用茶匙攪著炙好的茶末。俄而看見一聲門響,門帘被揭開,她斜眸只一聲:「怎麼總是悄無聲息地進來?像個……」
溫凌笑道:「像個賊麼?」
鳳棲抿嘴微笑,看都不看他,只看小壺裡的水拉成細細的一道,注入茶盞,茶末翻飛,激出香氣。
她手持茶筅,擊打茶湯的聲音明快而富有節奏。凝神靜氣,毫不為「他來了」所動,仍是那種富貴已極帶來的孤傲氣。
溫凌默默地在她身邊坐下,凝望著她雪白的柔荑,她披著檀色半舊披帛,隨意挽著的髮髻上只有一把牙梳,她身上散發出木樨膏澤和芙蓉澡豆的氣息,梅檀的幽然味道為佐。
溫凌的呼吸不由變得深長而緩慢,靜靜地感受著,渾身說不出的舒適與無力。
溶月瞧他朦朧的痴色,心裡又擔心起來,怕他這樣的粗魯漢子又要心生邪念。
可又不知道說些什麼,只能咳嗽了一聲,又咳嗽一聲,提醒鳳棲注意些。
而這彆扭的咳嗽聲終於引起了溫凌的注意,他眉頭一皺,對溶月說:「你出去!」
溶月臉一呆,好一會兒才找到了一個藉口:「那個……我們娘子點茶,還需要我洗茶具呢。」
「明兒再洗。」
「呃……還有,娘子的香也要清灰;娘子的頭髮還要上第二道膏澤;哦,還有,手有點皴,要細細泡過,塗上面脂。」她情急之下,找了好幾條藉口。=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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