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棲已經感覺不到疼,只覺得耳朵「嗡嗡」地響,而後血液好像往眼睛上集中,眼睛受不了那種壓力,反倒又痛又難受。她捆著的手只能無力地拍了他胳膊兩下,而後連這點力氣都沒了,眼前先是白茫茫,接著又開始變成粉紅,粉紅又越來越深,深得發黑。肺里沒有空氣進出,漸漸開始疼得炸裂。
但突然間,他又鬆開了她的咽喉,炸裂似的肺無法習慣湧入的空氣,她蜷縮身子劇烈地咳嗽起來,腦袋裡也仿佛突然充血,眼前黑一陣、白一陣,又跟綻開金花似的,說不出的痛苦。
溫凌狠狠地盯著她痛苦的模樣,但舉止是茫然的。
他好一會兒才從屏風上扯下衣褲,飛快地穿上,衝到外面。
隨即,聽見他打翻了溶月手裡的水盆,銅盆落地時發出響亮的「哐啷」聲,水潑在地上。
無人敢說話,只有他憤怒的腳步聲清晰。
隨著他腳步漸遠,溶月終於連滾帶爬進來,哭著到蜷縮的鳳棲身邊:「娘子!娘子,又怎麼了?你怎麼樣了?!」
鳳棲咳嗽了半天,才緩過來一點,喘著氣說:「你別待在這兒,趕緊找個避風的地方呆著,湊合睡一晚,我發現他的親衛看管我卻不大看管你。所以明日他出征了你再藉口打水送藥什麼,大大方方進來。」
「可是你……」
鳳棲努力用著僅剩的氣力說:「溶月,無論他會不會殺我,他對你絕不會有半分憐憫,甚至會拿你出氣。我不該把你拖進這樣的恐怖中,現在其他辦法也沒有,我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但還想給你找一條生路。」
溶月已經哭得淚流滿面,聽見鳳棲說:「今晚離開,以後我能僥倖不死,再替你想辦法。溶月,我一直對身邊人沒什麼熱氣兒,但我心裡知道你對我的忠心。」
她確實是個不大有「熱氣兒」的人,晉王府里的女使丫鬟們,大家一怕伺候何娘子,二就是怕伺候她她們母女倆都不作踐奴僕,但也都待人冷漠,小恩小惠那種裝樣的賢惠一概否然。可此刻話出,溶月更覺得心痛難耐,簡直願意陪她一起死!
溶月見她已經豎起眉毛,只是發不動火氣。她急忙說:「冀王也不會片刻就回來,奴先給娘子脖子上擦藥,一圈都是紫的……他……他是真想要人命啊!……」
邊塗藥邊哭。
鳳棲乏力,但心中的憤怒遠大於恐懼,此刻竟也不覺得疼痛,也不覺得害怕死亡,只是覺得求死不能真是至慘。
過了一會兒,她說:「溶月,我聽見他的腳步聲了,你快走!別管我!他喝了酒,步子錯亂,什麼都做得出來!」
溶月咬著唇再三不舍,但還是拗不過鳳棲,急急說聲:「我得給王妃倒些熱茶去。」就輕易出門了。
而只片刻,拎著一個碩大皮酒囊的溫凌就掀開門帘進來了。
他喝的是烈性的蒸酒,酒氣老遠就能聞見。不知喝了多少,人已經有些搖搖晃晃的,眸子裡的厲色毫無掩飾。進門後他倒了倒酒囊,看倒不出什麼來,於是把酒囊隨便一拋,解開外頭衣服,嚷嚷著:「好熱啊!」
鳳棲預想風暴定會來得更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大概率也只能咬牙承受一切。
外面營帳里那些被掠奪來的忻州女子們,悽厲的哭聲依然綿延不絕。
鳳棲一瞬間懂得,這是相似的苦楚,而她也即將承受。
她享受了十六年貴族女子的生活,覺得舒適奢靡的生活都是本該如此,現在一切都被擊碎了。卻是大眾的「本該如此」。
溫凌借著酒勁撲過來,用力捧著她的臉頰,靠得極近,噴著酒氣說:「你那點小心思我明白得很!不就是想激我殺你麼?尋死覓活一回就夠了,第二回 我也不會信你了!你別想逃離我,死遁也不行。」
又說:「不是完璧就不是完璧吧。今日我不嫌你,以後做我的婢妾就和我在教坊司納的婢妾一樣你羞辱不了我!」
毫無憐香惜玉之意,扯她的小衫,把她提溜起來又按壓下去,對她身上斑斕的傷宛如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