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息斜瞥著店小二冷笑一聲,才對高雲桐殷勤笑道:「平日大概吃不上,高將軍多吃點。這鬼地方如今雞肋一般,連口好酒好肉都沒有,唉,生受你和曹將軍了!」
酒家的齊楚閣子門扇關上,只余他們倆喝酒私談。
高雲桐淡然道:「談不上,我是窮人家出身,不吃肉、不喝酒,也沒什麼熬不住的。」
「官家也正是看中高將軍這一點!」杜息為他斟了一杯,自己先干為敬。
又道:「官家極其重視高將軍和曹將軍,并州和磁州此刻是抗擊靺鞨的戰略要地。靺鞨此刻屯兵黃河,對汴梁虎視眈眈,宋相公已經定下了詳盡的戰略。官家素來信賴宋相公,只是沒想到首戰失敗,唉……」
語氣是遺憾的,但端著酒杯,卻悄然抬起眼瞼,觀察高雲桐的神色。
高雲桐正好低頭飲酒,沒有注意他這打量入微的神色,抬頭時,杜息的凝望已經顯得很誠摯了,高雲桐於是坦然說:「勝敗乃兵家常事,倒不足為慮。」
「極是,極是!」杜息又來斟酒。
高雲桐把杯口一掩,笑道:「宣撫使太客氣了,高某是後輩小子,豈敢當您斟酒何況也不大能喝了。」
反過來替杜息斟了一杯,才突然轉折道:「不過吧,古話也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從磁州繞相州,大軍奔襲二百多里,又是在敵陷區,哪能不入靺鞨斥候的眼?說實話,服從朝廷指揮是應該的,但細節上,朝廷要敢放手讓將軍們各行其是。」
杜息點點頭:「不錯,不錯!高將軍果然有見識!官家聽聞曹將軍遭伏,在汴梁痛心疾首,又不好怪罪宋相公在樞密院瞎指揮,只能命我無論如何帶朝廷的賞賜來撫慰曹將軍。」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道:「不過,我替高將軍委屈。」
「我?」
杜息道:「這次若無高將軍援救,曹將軍危乎殆哉!可朝廷名器只此一份,曹將軍畢竟是老人兒了,只能先盡他。」
高雲桐不動聲色笑道:「宣撫使不用解釋,我也自然要讓曹將軍的。說實話,我帶的這些義軍都是粗人,對朝廷賞的車馬儀仗也不懂,便是有了,也純是『豬八戒吃人參果』,咂摸不出什麼滋味來。宣撫使如果願意替高某在官家面前美言,高某倒想求官家賜下一些好刀和甲冑、馬匹再不然鑌鐵、糧草、鹽巴也行,義軍中有匠人,可以自給自足。」
杜息連連點頭:「杜某一定上奏官家!」
「如此,高某作為官家的臣民,定當盡心竭力,報效家國!」
杜息笑著糾正他:「既是官家的臣民,當學曹將軍,不要帶草莽氣。老夫頗為看好高將軍,宋相公已經年老昏聵了,官家要栽培真正能報國救國的年輕人,高將軍若能得到官家的首肯,真正前途不可限量。」
「高某,懂了。」
杜息道:「懂了就好。官家自然也在看高將軍的行事,曹節度使受傷,可能少不得要安排人替代他,高將軍當自奮發。」
意味深長地看了高雲桐一眼,又一眼。
高雲桐再次說:「是,高某明白,自當奮發。」
杜息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將來不如你等後生輩啊!」
酒席散去,高雲桐回到臨時居住的公館,想著杜息那些說一半藏一半的話,只是冷笑連連。
鳳棲正在用磁州好不容易買來的粗茶嘗試點茶,可惜失敗,只能出濃釅的茶湯,因此琢磨著用新摘的晚梅花烹水取香氣,來彌補粗茶。
抬眸見高雲桐這樣,不由笑問:「怎麼了?還極少見到你這副表情。」
高雲桐道:「今日與新官家委派的宣撫使打了個照面,來人很會說話,但離間的意思我聽出來了。」
「離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