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起身洗浴。
何娉娉穿上衣服,對泡在浴盆里的溫凌說:「我還回去洗澡。」
溫凌閉目養神,鼻子裡「嗯」了一聲,眼兒也沒睜開。
等聽見她的腳步出了營帳門,漸漸遠了,他才慢慢睜眼。
她冰雪聰明,只是不知道他早已看透了她。他的明示暗示,都指向幹不思要利用郭承恩破并州的意思。他不能親自去拆台,但可以通過何娉娉的蠟丸向南梁遞消息,讓他們加強防範,別讓幹不思得逞。
泡舒坦了,他蹬上便鞋,散穿寢衣,外頭隨意披了一件袍子,打開營帳門向外看看,然後召來在自己的一個親兵:「去,把他叫來。」
親兵立刻會意,躬身就下去了。
稍傾,溫凌的帳門外有人敲了敲門框。
溫凌道:「進來。」
一個影子閃進來。看見溫凌衣冠散漫,頗顯得不尊重的樣子,也不敢稍有不懌,恭恭敬敬先叉手為禮,再屈膝跪在溫凌面前的跪氈上,溫凌高蹺的二郎腿就晃在他眼前。
他垂頭道:「二大王請吩咐。」
溫凌默然良久,估計那人已經緊張得背上汗出了,才慢悠悠道:「我一向待你、待你父親可好?」
「二大王是我家的大恩人!」
「恩人也談不上。」溫凌的腳趾幾乎要碰到那跪著的人的額發上,依舊是漫不經心的語氣,「不過你一家的性命、榮辱,都在我身上。我可以抬腳就把你們全家碾死,也可以抬舉你們全家我之前已經冊立過一個南梁皇帝了,完全可以再冊立第二個、第三個。懂我的意思?」
「是,是。不過小人永遠只是大王的奴才。」
溫凌笑起來,腳趾輕輕踢踢那人的肩頭:「識時務者為俊傑,你聰明的。帶個話兒給那邊,曹錚這塊骨頭硬了些,不除掉大家都沒法繼續了。此刻就當綢繆起來,不要讓他依仗著并州做得家大業大勢大。等太子那邊不再有威脅了,我就等他把這事辦起來,我們下面就還有的談。」
「是!」
「不過也不用太急。」溫凌忖了忖說,「我那太子弟弟是激進之人,偏見甚重,你們對他不要有妄想。」
「絕不敢!絕不敢!」
面前這人像條馴服的狗一樣,溫凌拍拍他的頭頂心:「我白囑咐你一句,知道你不敢的,你爹娘和妻兒的命都在我手裡呢,你的榮華富貴也都在我手裡呢。」
他的便鞋隨著他一蹺一蹺的腳滑落下來。
跪著的那人趕緊拾起鞋,小心吹掉灰塵,套回溫凌的腳上,動作不敢重些微,唯恐弄得溫凌不舒服。
溫凌說:「去吧。今日喜歡哪個營伎,你自己去挑。」
「是!」他喜滋滋的。
溫凌等那人離開,才露出一絲蔑笑。不過漢人的那些書籍確實是至寶,不僅讀到兵法種種,還能讀出人心,特別是人心的膽怯與陰暗,一句句藏著史書的字裡行間。
擠垮幹不思、兵不血刃奪下南梁的實際掌控權,他只消未雨綢繆,守株待兔,慢慢等待就是。
溫凌躊躇滿志地等待著,借力打力、借刀殺人,一切當盡在掌控。
但他等了還不到十天,就聽說:
幹不思又回來了。
率領著披甲的鐵騎回來了,還帶著一名掌握著靺鞨中央權力的勃極烈一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