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場上只寂然了片刻,便是雷霆般的吼聲:「聽見了!」
遠處的夕陽仿佛在黃河的來處落下,一片如血色一般,整片西邊的天空,整片大地,都是這樣血浸一般。
隨著校場上響入雲天的吶喊聲,那夕陽最終落下最後一絲餘暉,天際留了一線紫紅,又慢慢沉沒到遠方的滔滔黃河中去了……
第220章
鳳棲看了看高雲桐的書信,面色凝重,但也未覺她有憂惶的模樣出現。
她來到磁州城牆上,先往裡城望市坊劃分著城市,城中百姓雖然缺衣少食,但生活尚能平靜安寧;再望城牆四角城裡做了迎戰的準備,垛口加固,架設神臂弩,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有值守的士兵,雙目炯炯地望著遠處一片平原;最後望城外城外開闊,鬱鬱蒼蒼的農田盡頭是起伏的山陵,晴朗的初夏,山鳥凌空,雲流疏淡,這麼美的江山!
她問身邊的人:「耿大哥,你高兄弟他聽說了有靺鞨兵潛往磁州方向,卻不回來,你覺得是怎麼了?」
耿大哥是留守在磁州的太行義軍領袖,撓撓頭說:「大概消息不准吧?畢竟那麼遠馳回來,萬一撲個空也傻了。」
大概率是沒有了可靠的消息來源。
鳳棲有絲微微的悔意:放鳳杭離開,她就暴露了;她暴露了,溫凌馳往磁州就有了更大的可能;而且明顯靺鞨又有了重新的布局,打算反攻一番。
她一念之慈,小小的膽怯,把自己、把高雲桐和曹錚都陷入了危險的境地。
「耿大哥,殺人該怎麼殺?」她突然又問。
耿大哥先還一直在想著靺鞨兵是不是往磁州來,如果往磁州來,會來多少人,該如何應對才好……冷不防被她這個問題一問,自己都打了個愣怔,然後一臉苦笑,撓著頭說:「殺……殺人怎麼殺?不就這麼殺唄!」
「比如?」
耿大哥翻白著眼睛努力地想:「比如……比如拉開弓,用箭瞄準沒有保護的地方,披甲的就瞄眼睛,沒披甲的腦袋、脖子、胸口、肚子都行,然後『嗖』地那麼放出去就行啦,貫穿要害,八成就活不了。」
見鳳棲歪著腦袋好像還在等他說,只好又說:「比如……用刀,就那麼用力地朝脖子或者腰最窄最弱的地方那麼用力地一砍,腦袋掉下來、肚子剖開來,人不就死了嘛!」
鳳棲微微蹙眉,好像覺得他說得嚇人,但又抿嘴兒笑了,像是讚許。
耿大哥又覺得頭皮發癢,但又想說,於是絞盡腦汁又想了一種:「若是近身肉搏,有匕首用匕首,沒匕首的話鐮刀、刺錐啥都行,若是連鐵傢伙都沒有,馬鞭纏脖子上可以勒死,若是馬鞭都沒有……就用胳膊夾住脖子用力卡,力道對了也能死!」
鳳棲點點頭:「這些我可都聽明白了。但是有一點還不大明白呢,比如說用刀去砍人的時候,心裡不會慌嗎?畢竟一刀下去,大活人就沒了?」
耿大哥繼續撓頭:「這個……反正我一點都不慌。因為,不是他人沒了,就是我人沒了,與其我人沒了,不如他人沒了。」
說完繞口令似的一大段,又說:「嗐,其實呢,到那種生死攸關的時候,自然就敢了。」
鳳棲若有所思。
回到住處,聽見後廚廚娘們笑嘻嘻做飯的聲音,鳳棲過去張了張,恰見一個廚娘手中拎著一隻肥雞,另拿了一把菜刀在水缸邊磨。見她過來,廚娘笑道:「娘子今日怎麼有心到廚下來瞧瞧麼?今日吃蘑菇燉雞好不好?」
鳳棲點點頭,問:「嫂子這是要殺雞麼?」
廚娘笑道:「不殺可沒法吃呀。娘子可別腌臢到了。」
鳳棲突發奇想:「你能教我殺雞嗎?」
「啊?」廚娘打量她一眼笑道,「娘子看著像是富貴人家出身的,怎麼學這些粗活?」
鳳棲道:「一技傍身總是好的,將來隨將軍出征,只能打獵釣魚、自給自足的時候,還不是得自己幹活?」
廚娘不疑有他,笑道:「好嘞,難其實一點不難,過第一關,後面只是細緻和力氣罷了。來,娘子先戴襻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