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棲冷靜地看著他,最後點點頭說:「是。」
他咬著牙追問:「因為我會打你?因為我太兇暴?因為我有過很多很多女人?因為……我和你處在敵國的位置?」
鳳棲好半天才說:「你自己都明白啊。」
他當然都明白,但被說破了還是氣得發狂,狠狠扯她的裙帶,白紵面料磨得他雙手紅腫,死結被越扯越緊,無法解開。他最後掏出隨身的小刀,硬生生挑開帶結,露出她的肌膚。
他太過莽撞,匕首割傷了她淺淺的一道,鮮血一點點滲出來,在白皙膚色上顯得觸目驚心。因為懷過孕,她的小腹不比原來緊緻,溫柔而軟,隨著她平靜的呼吸輕輕起伏著。
她沒有掙扎,也沒有喊疼,平靜如水地接受,當然也無分毫羞澀或愛意。
所以,就是她自己表達的:她躲無可躲,只能承受,但她不愛他,改變不了。
他可以輕鬆得到她的身子,但就是得不到她的心。淑刺
鳳棲平靜地等待,直到感覺肚子上熱熱的濕意,才弓起背看情況。
溫凌雙手撐在她腰兩側,垂著頭叫她只能看見他的頭頂兩條垂辮粗長,耳朵上有巨大的金環,看了這麼久,這造型仍讓她覺得異樣難看;他肩膀顫抖,雙手死死抓著地上的氈,關節掙得發白;隱隱見水滴落下,溫熱地滴在她的肚子上,才讓她恍然這是他的淚水。
「大王。」她喊了他一聲,伸手撫了撫他的頭頂,是對他極少見的溫和。
但溫凌不肯叫她看見自己的脆弱,扭頭起身,背著她說:「我已經曉得你的意思了。」
「溫凌。」
他又是一陣大慟,搖搖頭說:「你不要喊我的名字。」
那種湧上來的無助和脆弱,是他不想面對的。
「從來沒有人真正愛過我,除了我阿娘可她也很早就死了。」他聲音顫顫而沉沉,「你也不用可憐我,也不用裝假來哄我,我早就習慣了。習慣了之後,『沒有愛』這件事,就不能打敗我。」
他就著面盆里她洗臉剩下的水洗掉面上的淚痕,深呼吸了幾下,鼻腔里好像留有她洗面用的胰子的香氣。
他突然覺得就這樣保有一點她的痕跡,而不必完全占有且徹底失去她,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那種湧上來的大慟,好像很快也退潮了,他平靜下來,說:「對於殺鳳杭這件事,你的話有道理,且是雙贏,我可以信你一些。之前你提過讓我與鳳震決裂之後重立新君,你那哥哥可有辦法弄過來?」
高雲桐是第一個得知鳳杭被殺的消息的來自延津渡的蠟丸,內容不多,是鳳棲的字跡無誤。
他也吃了一驚,冷靜下來把前因後果連起來想了想,大致明白這是鳳棲破釜沉舟的殺人,而溫凌被迫破釜沉舟與鳳震決裂了。
置之死地而後生,她果然夠大膽狂妄。
但高雲桐心裡還是有些沉沉。
他從小受到的教育是「忠君愛國」。現在可以愛國,卻不能忠君了;愛國還不是那種英雄般捨生取義、殺身成仁的愛,鳳棲一直用她的行動告訴他,在帶兵上,要曲折救國,肯為了利益做一時的讓步與合作。
他撇撇嘴苦笑,這實在是超出了他一個讀書人的認知。但書生意氣往往不能成事,他也是在學習著更像那些高官權貴一樣思考問題。
正在對著燭光往深處想,外面簡陋的柴門被敲響了,之後一陣盤問,再接著是篤篤的腳步聲奔到他房門前,敲了兩聲門問:「將軍睡著了嗎?」
「沒有,有什麼要緊事嗎?」
「山下來人,說是姓鳳的,打扮倒不像皇家,簡樸得很。四個人:兩個男的,兩個女的;一老,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