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承恩暗暗在咬牙,而笑著問:「官家到洛陽來當然是蓬蓽生輝的事,只是并州那裡……」
「太后在,主持朝政。」鳳杞乾巴巴說,「先父留下過堪當使用的地方官吏名單,現在一任事務都安排好了,不僅是并州,整個晉地已經文就文職,武就武職,各司其職了。」
「那……皇后……還好吧?」郭承恩這句話問的,聲音仿佛是牙縫裡擠出來的。
鳳杞說:「皇后在安心養胎呢,不會讓她累著的,泰山放心。」
郭承恩已然曉得自己第二次輕敵,第二次被這個呆模呆樣的鳳杞給哄住了他和郭嫻骨子裡都瞧不起鳳杞,皇后有了新歡,只怕瞧不起得更甚。這樣看來,以往她傳遞來的那些消息,大概率是鳳杞他們早就設計好的一套,專門給她看的,也專門讓她傳遞給自己的,自己還自以為掌握了皇帝的一應消息。
做得那麼機密、那麼逼真,滴水不漏,鳳杞扮豬吃虎,不容小覷。
如今悔之晚矣,只能在心裡怪自己的女兒實在是個蠢貨。
郭承恩道:「官家聖明,臣替皇后謝謝官家了!官家既然來了洛陽,接下來總有打算?」
鳳杞點點頭:「先將鳳震賜死,為我父親、為曹將軍、為那些間接死在他手中的百官百姓報仇。然後自然是打敗溫凌和回汴梁的事宜。」
郭承恩覺得他說話像是在背誦,於是緊跟著問:「官家之於打敗溫凌有什麼謀劃?」
鳳杞只愣了片刻,就目視郭承恩說:「不急。先等高雲桐在黃河下游救災。」
「怎麼?」郭承恩一愣。
鳳杞說:「黃河決堤,下游十二州已如澤國,雖然提前安排各州縣防備,人員傷亡不算太大,但萬頃良田已經淹沒,這一年恐怕是顆粒無收了。下游百姓喧騰,嘖,也不好輕拿輕放啊。看看情況再說吧。」
他依然盯著郭承恩,說得平淡,但眸子裡終有了一些複雜的光。
郭承恩的冷汗一瞬間又冒了出來。
他原來僅只是個帶兵的將軍,半輩子走來都是燒殺擄掠、坑蒙拐騙、中飽自肥,未嘗覺得有不妥過,畢竟「兵不厭詐」「慈不領兵」是他恪守的古訓。但現在猛然發覺,當他坐在朝廷樞密院的丞相位上,他肩上陡然有了其他的責任,可惜之前他沒有在意過,現在「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勢頭已經初步顯現了倒便宜了高雲桐去做了好人。
「臣願請旨」
郭承恩的話才說了一半,鳳杞就虛按右手,似乎有些不耐煩:「太尉,不忙著請旨,其他話也不忙著說了。如今洛陽之內還好,你和常勝軍一旦往東,就會成為眾矢之的。為了泰山您的安全,還是不要出洛陽的好。朕已經領了并州的精銳前來接管,城外的常勝軍已經按照諭旨打散重編,城內還有一些太尉的部曲,反正也不多,就先編入洛陽守軍吧,太尉和平章事王樞一道管理。朕是為你打算。」
郭承恩聽見自己的牙關被咬得「咯咯」響的聲音。
他大意了,叫鳳杞揀了他的現成果子不說,還把下游水災的屎盆子全扣他腦袋上了。現在除非立時造反,否則就落了下風;但民心喪失,造反風險也大得很。
他一千個一萬個不甘心,但并州局勢如何他一無所知,皇帝過來時做了怎麼樣的準備他也一無所知。作為一隻一直遊刃有餘的老狐狸,會「忍」是他一直的法寶。所以此刻即便牙齒咬得下頜骨發酸,也依舊能夠一張臉笑開了花:「好,好,官家聖明。」
最後,鳳杞問道:「鳳震關押在哪裡?他的其他嬪妃內侍都拿下了嗎?」
鳳震比郭承恩可慘多了,蓬頭垢面被關押在洛陽府的大獄中嚴密看管。
鳳杞坐上皇帝輅車的時候,轉頭問身後穿著女官服飾、因身子不適而表情慵慵的鳳棲:「亭娘,聽說那裡氣味不好聞,你確定要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