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手搔頭:「我是人微言輕,但我可以去求我老師,請他老人家幫你說話。」
在他心中,知音就是知音,豈有男女之別。
文良玉自認是樂痴一個不假,既無功名官爵在身,也無顯赫家世庇護,沒什麼用處,但他的老師,可是被譽為中原楷模的崔膺啊。
儘管如今中原收復不回來,老師也心灰意冷地避世了,但誰敢傷害他的朋友,他總要做些什麼。
「真沒有什麼。」謝瀾安捻開摺扇,這動作,是女子的心性男兒的習氣,獨一份流風寫意,「再說,無人針對我,我拿什麼理由回擊呢?」
這話文良玉聽不大懂,他平時除了打譜也不喜歡深想事情,總之無事就好。
「方才在山上看什麼?」
謝瀾安扇指東北方,「你看,金陵的山還是低了些,聽聞登京口北固山,隔江北望可見中原。有機會我想去看一看。」
文良玉只是點頭笑。玄白的嘴是個閒不住的,立馬接口:「小人聽說那鎮守京口的大司馬殘暴極了,最喜築京觀,大勝後割美人頭盛酒相慶。太后倒任用這樣的人……」
捧琴而回的允霜眉頭一動,還沒來得及提醒,謝瀾安已揚起扇子敲在玄白腦袋上。
跟著她拋扇到玄白懷中,伸手接過古琴,抹去裹琴的布帛。
只見琴身為焦尾形制,綠檀為面,底部有文良玉親手刻上的琴銘:君子無垢。
謝瀾安勾指輕試琴音,入耳泠泠,讚嘆:「好琴。」
文世良笑說:「許久不曾與你合奏一曲了。」
謝瀾安頷首,二人便登高几步,尋了處桃杏穠麗,風清氣朗的地方。
謝瀾安直接趺坐在樹旁一方青石上,橫琴膝上,「我新近作成一首《雌霓引》,譜了曲,請君雅正。」
她斂息靜神,修長的手指落在弦上,清響出林。衣領上一截低斂的玉頸,美如鶴頸。
彩虹有二環,色彩鮮艷的內環名為雄虹。雌霓者,外環也,顏色暗淡如影霧。
仿佛世間看待事物從來如此,強者為雄,弱者為雌;光明者為陽,幽昧者為陰;夫者為剛,婦者為柔;兒郎傳宗接代,女兒有氏無名……
文良玉側耳傾聽,不時點頭,到會心處,不禁脫口吟誦:「上高岩之峭岸兮,處雌蜺之標顛。據青冥而攄虹兮,遂倏忽而捫天。」*
他聽完一闕,不用刻意強記,所有韻律便瞭然心中。謝瀾安手未離弦,以目邀之,文良玉已經從腰間取出一支翠碧如玉的竹笛。
這便是傳聞中蔡邕用過的柯亭笛,文良玉執笛在手,純柔的神色頃刻一變,氣宇慷慨,碧袖當風。
他和著她的音律,琴笛共奏。
放在以往,這是江左名流們千金難見的一場合奏雅事,眼下卻只有春風為伴,鶯雀悄聆,天地之間,唯有知音二人而已。
三疊皆罷,琴笛鳴和的餘音久久不散。
允霜玄白大飽耳福,文良玉放下竹笛,看向謝瀾安平淡如常的神色,卻慢慢皺起眉。
他又喜又憂:「含靈你的琴技又有進益了。從前我一直不懂,我修習琴藝也算勤勉吧,也不是只會死練樂譜、不參造化吧,為何老師說我的琴總差你一籌……收到你那封信時,我以為找到了原因,女子性本敏柔,你又常年屈隱苦衷,琴為心之聲,情愫深致也是當然之理。可如今你已恢復真身,何以琴聲周折頓挫,紛氳永嘆不可抑止?」
樂山君的兩條眉頭幾乎擰到一起,委屈極了:「你騙我,你根本不好。謝含靈心有溝壑藏千川,又有鬱氣出不得!」
低頭拭琴的謝瀾安忍不住莞爾。=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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