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奚額角見汗,氣息未勻,看著暗下來的天色。「是趕時間。」
「趕個屁,和你說點正事。」祖遂可不管那許多,掛好銀酒壺,負手慢悠悠地說,「你跟著老夫也有小半年了,別以為自己現在能舞刀弄劍了,有多威風,才半年,入門而已!這些日子,槍,矛,刀,劍,我都讓你沾沾手,你對各種兵器大略了解過,到底要選什麼兵器,也該擇一而精習了。自己有什麼想法?」
他的語速有多慢,胤奚便有多快:「我知道祖將軍的意思是我擅發巧力,習劍最合適。但我還不確定,請容胤奚再想想。」
「你舌頭燙嘴怎麼著?」
祖遂嘿了聲,懶得再看他,嫌棄地揮揮手,「快滾快滾。」
胤奚抱拳行個禮,轉頭躍身上白馬,扯韁馳去。
黃昏最後一點餘暉,在竹林間映下一道縱馬追風的剪影。
趕在戌時之前,胤奚回到烏衣巷,下了馬,迎面看見允霜往外走,他問:「幹什麼去?」
允霜知道主子信重這人,便道:「楚清鳶——就是那個寫檄文的書生被謝演扣住了,折磨慘了,主子讓我去撈人。」
胤奚步子微滯,一抹異樣閃過心頭。
楚清鳶在太學承認是《討庾檄文》的作者,當眾打了謝演的臉面,他在那之後便銷聲匿跡,原來是謝演伺機報復,扣押了他。
——那麼上個月宮變後,允霜向女郎回稟的便是此事?
女郎既有心救人,為何要等到今日?
等到楚清鳶受盡折磨……
允霜見胤奚沉思不語,挑挑眉梢:「感興趣?一起去?」
士林館那日,楚清鳶對胤奚說他不配穿謝瀾安舊衣的不屑之態,還歷歷在目。他卻搖頭,說了句答非所問的話:
「天晚了。」
他對落井下石沒興趣。
如果女郎覺得這是個有用的人,好啊,那就看看誰更有用。
允霜去了,胤奚進到內院,看見女郎屋裡亮著的燈光,飄浮了一整日的心踏實下來。他回屋換了身潔淨衣服,沿著抄手木廊過去。
將及正屋的門口,斜刺里閃來一道黑影,將他攔了下來。
「女郎無召。」鐵妞兒橫著一條手臂,古板平直地說。
胤奚眉心輕壓,他記得這個高個乾瘦的姑娘,是鍛鐵匠戶出身,擅使單刀,對練時專愛攻他空門。
胤奚道:「第一天當值的?我不用通報,別攔我。」
老實訥言的鐵妞兒有些拿不準,「可是池得寶說陸荷說玄白侍衛說……得看著你點。」
那片溫暖靜謐的光近在眼前,胤奚耐著最後一點性子:「你聽女郎的,還是聽他的?」
鐵妞兒一板一眼:「我聽女郎的,還是聽你的?」
胤奚按了下指節,恰這時束夢邁出門檻:「女郎讓郎君進來。」
鐵妞兒聽見,這才撤下手臂讓路。胤奚進門,便見謝瀾安一臉好笑地看著他,語氣悠哉:「出息了,你和我的護衛置什麼氣?」
胤奚望著她盈盈輕勾的丹唇,眸中的萬頃湖光都落了地。
「女郎」,他說,「她們攔著我不讓我見你。」
這不是他慣會誘人的儂聲軟調,只是低沉的一句陳述,卻讓人無端覺得,說話的人有一腔委屈。=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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