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逸夏板正了臉,姑且隱下心中所想,說:「既是眼下不能輕動,那讓胤奚去荊州就沒有錯。」
酒到醉時見濃,話到這裡才算進了正題。謝逸夏發現含靈聽到這名字時,目光微起漣漪。
便似千古不移的玄鐵磐石,獨獨被這一縷春風驚動,裂開了罅隙,有風搖曳。
深諳風月三昧的謝逸夏暗嘆一聲,挑著字眼對含靈說:「你太寵他了。胤奚悟性聰穎,可文武兩事,如今不能求全了。他這個狀元是實至名歸,文章寫得好、策論有見地都不假,可他好得過你?高得過你嗎?中樞已經有了你,縱覽六部,哪個位置能讓他最大限度地發揮才能?」
「別忘了他兩次立功,是在什麼時候。」謝逸夏意有所指。
不用叔父提醒,謝瀾安心中也明白。
一次浮玉別寨除匪,一次靈璧城中破賊,胤奚殺敵,都是不在她跟前的時候。
只有離開了她的視野,胤奚才會剝下他那層溫順羔羊的外皮,肆意展露他的野性,磨淬他的刀鋒。
她有幸見過一次胤奚出刀的收尾,那氣焰兇狠的手起刀落,仿佛要把天地都劈開。
濺在他臉上的血,猙獰犀利,卻因是那樣一張艷若山鬼的臉,又像滿綻的紅梅為他點妝。
「你需要的不是一個聽話的跟班,」謝逸夏眼鋒熠亮,「是一把與你互補的刀。」
今夜宮裡的情形他們都看到了,大司馬明面上的針對且不去提,胤奚是從謝氏出去的人,皇帝卻選擇了楚清鳶。
不是說被天子青睞的非得都是謝氏門生,而是人心險於山川,難於知天,何況那人是九五之尊。
陳勍的手段再稚嫩,也擺明了態度,他不打算一味地討好謝氏,像從前矮身於庾氏、王氏之下那般。
做夠了傀儡的帝王,開始想伸展自己的拳腳。
在這種局面下,讓胤奚在金陵十年,也許他能成長為南朝寒士的表率,但他依舊蓋不過謝瀾安的風頭。可若將他放在軍中,意義便大不一樣了。
謝瀾安捏了捏眉心,「二叔繞了這麼大一個彎兒,就是為了說服我同意。」
「是怕你捨不得。」謝逸夏有一絲無奈。
若非他家含靈非比尋常,她教出的那小子也不是個尋常人,被隨便安頓是種浪費,誰想做這種吃力討人嫌的事。
謝瀾安鼻子裡輕輕一哼。
「……真捨不得?」謝逸夏估摸不准侄女的想法,察言觀色。「你們……」
他純粹出於大局考量,想問「你們到了哪一步」,恰好車過長樂橋,謝逸夏身子微微顛簸了一下,到了嘴邊的話又給顛了回去。
後面那輛車裡,就不似前頭議論得那麼深諱了,可以說安靜的針落可聞。
胤奚靜靜坐著,墨色的眉峰與挺直的鼻樑峻沉在燈影下。
謝策有些受不了車廂里的這股子冷寂,有意找話:「你若當真不想離京,我勸……」
胤奚轉眸看向他。
「——勸你再好好想一想。」謝策頂著對方的目光一本正經說。
當今未逢盛世,謝策隱約能明白阿父的想法,最快磨鍊胤奚的地方,不是金陵這座溫柔鄉,而是行伍軍中。
胤奚又將目光收了回去。
就在謝策以為他會一直這麼沉默下去的時候,胤奚忽然散漫地莞開嘴角:「大郎君學壞了。」
像一張繃到極致的滿弓忽然鬆散下來,胤奚垂眼瞥著腕子上扯皺的一截袖管,那是動手時弄出的摺痕,他耐心地一次次撫平。=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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