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以令勾唇:「回去用這錢給阿四買些蜜餞點心,就當你送的。」
思無眠摸了摸下巴,道:「原來謝師兄是這個打算,還是你想得周到。」
「師尊。」跟思無眠說完,謝以令轉言到正事,「秋水堂未剷除,恐怕後患無窮。」
幾人看向聶相思,思無眠耐不住性子,直言道:「聶姑娘,可有什麼辦法?」
聶相思搖了搖頭:「大堂主只有二堂主才能見到,如今二堂主沒了,恐怕大堂主已經察覺,不會出面。」
「這就難辦了。」謝以令有些惆悵,目光被躲在聶相思身後的水生吸引,「水生,你應該知道些什麼吧?你平時住在哪裡,誰帶你出來的,還記得嗎?」
水生現在全然不見之前的頑劣脾氣,他瑟縮著脖子,怯生生地抬眼看一眼謝以令,又趕緊低頭:「記,記得的。不過,我不敢回去,我害怕。」
安慰孩子這事,謝以令可謂熟能生巧,手到擒來。他直接摸著水生跟阿四一樣圓不溜秋的腦袋,來回打轉,又輕拍了拍他的肩:「別怕,你也看見了,我們會保護你。從現在開始,誰也傷不了你。」
水生咬著唇,臉上害怕的神色未消,但緊繃的身體放鬆了許多,小聲道:「我,我帶你們去找。」
思無眠體會到他前後性格反差之大,一時還有些不適應。
明明他沒有將這感覺說出口,南宮賜卻不知是神機妙算,還是歪打正著:「蠱咒會放大人的惡性,泯滅人的善性,使其前後判若兩人。」
謝以令瞥了思無眠一眼,無聲笑了。
聿窮了結,墨無儔本該回仙門稟報,然而他觀南歸弟子的神情,又聽其對話,感覺事情並沒有結束,道:「扶風道長,聽起來,你們似乎還有其他事。」
「墨公子聰慧。」謝以令正愁人手不夠,聽墨無儔話中有意幫助,便將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他。
眾人一聽,皆互相對望,面露晴天霹靂般的震驚之色。
「這,居然有這樣的事!」顧桓之氣得渾身發抖,「仙門腳下如此膽大包天,人妖勾結,視人命如無物,簡直太猖狂了!」
「是啊!」思無眠十分認同,又覺得奇怪,「不過,就算人妖勾結,怎麼會這麼些年毫無風聲呢?」
「或許是那位大堂主,」謝以令目露深沉,「有一手遮天的本事。」
無論真相是什麼,當前要事,是儘可能地挖掘更多秋水堂的信息。
聶相思卻在這時道:「諸位仙君,請恕相思不能跟你們一同前去。一來我久居春拂樓,對城中秋水堂人手的確不熟,二來一夜驚擾,身體難消,心有餘而力不足。」
溫如夢見她臉上毫無血色,看了看眾人,忍不住道:「仙君,不如我先帶聶姑娘去歇息吧,就在前面的那家客棧。」
南宮賜道:「既然如此,那就勞煩溫公子了。」
溫如夢搖頭表示並不勞煩,正要帶著聶相思離開,謝以令突然道:「聶姑娘。」
兩人轉身看著他。
謝以令拿出一枚摺疊成雪花狀的符紙,神情認真道:「若你日後遇到困難無法解決,只要打開這道符咒,念出上面的口訣,不管多遠,我們都會出現。」
聶相思心口一窒,一股難言的感覺湧現,她盯著謝以令烏黑如漆的眼眸,張了張嘴,似有千言萬語,卻只說出兩個字:「多謝。」
南宮賜道:「走吧。」
謝以令轉身回到他身邊。
雪又開始下了,紛紛揚揚,雪花落在聶相思手中同樣形狀的符紙上。
她跟謝以令他們背對而行,二者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本以為隔著一條長街,殊不知是近十二年的大雪。
第88章 秋水暫落道長復明
雖然謝以令他們路上半點也沒耽擱, 但還是遲了一步。
水生帶著他們回到他住的地方,是一間普通人家的大院。
往日裡,院中總是人聲嘈雜, 種了蠱咒的孩童性情會逐漸惡劣,耍陰招的手段不比大人仁慈。
內訌、排擠、欺凌的行為每天都會發生,陰暗充斥著這座大院, 頭頂的日光照不透他們被蠱咒捂得幾乎發霉的內心。
而今天,院子裡安靜得落針可聞,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謝以令在隊伍後面, 看墨無儔用力推開沉重的木門, 鼻間的血腥味當即重了三分。
他擠到前面,跳進門裡一看,登時一陣心驚。
滿地冷屍,血凝成窪, 可照人影。大院中長著一棵又老又乾的梧桐,井口邊的雜草被人拔乾淨,留出一圈空地。
瘦小的屍體三三兩兩地堆在一起, 樹幹上一排排孩童懸掛,井口裡三四個腦袋擠在一起,面目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