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些健壯男子的屍體, 橫躺在台階上,雙眼瞪天。有的拖著半截身子滾進雜草里, 神情痛苦。自稱水生親戚的中年男子也在其中。
顯然, 秋水堂放棄了他們這一批人,殺而除之。
此景可怖,此心可懼。
謝以令不由往後退了一步,碰到身後的水生。
他按捺住渾身的不適, 低頭一看,看見水生滿臉淚水,瞳孔放大,透出深深的恐懼與絕望。
他剛要安撫,水生突然大叫一聲「救命」,形同脫韁野馬,猛力撞開其他人,失控地往外跑。
幸好思無眠就在門邊,將人及時截攔,用力抱在懷裡。
水生雙腿亂蹬,掙扎不停,邊哭邊喊:「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啊!」
「不殺你,沒人能殺你。」思無眠語氣平平淡淡,卻字字清晰地落入水生耳中,「別怕,不管有多厲害的壞人,我們都會打敗他,也會保護你。」
水生用手擋住眼睛,又控制不住地從指縫裡,偷看昔日跟他同吃同住的人的屍體。
謝以令跟其餘人用靈力把樹上、井裡的屍體放到地上,又小心地檢查了一遍。
「師尊,他們均是子蠱咒發作而死。」
驗完死因,謝以令站起身,環視了一圈眼前的大院:「這裡雖然看起來陰冷詭異,但我用靈力把里里外外都探查了一遍,院中除了這些屍體,確實沒有其他東西了。」
秋水堂的線索,就此斷在這裡。
眾人處理好屍體,慰問了不甘的亡靈,走出院中,關上了大門。
沈萬孤道:「此事發生在滄靈都,我已傳音回去稟報掌門人,加強朔城巡查,一旦發現可疑人物,必定嚴查到底。」
謝以令皺著眉頭試圖整理思緒,秋水堂最開始出現在他的記憶里,是在鬼城玉泉鎮。
不過這些事他早告訴過南宮賜,南宮賜幾次除邪都特意去過那裡,並沒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線索。
沈萬孤見謝以令神情不耐煩地盯著別處發呆,抿了抿唇,問道:「這位南歸弟子,對我的話可有什麼意見?」
謝以令被思無眠用胳膊碰了一下才意識到沈萬孤在跟自己說話,於是愣愣回頭,不明所以道:「沒有,沈公子何出此言?」
沈萬孤不知為何,突然悶悶不語,扭過頭去。
顧桓之道:「這個孩子該怎麼辦?」
鬼問心彎下腰,問道:「你還記得自己是哪裡人,父母長什麼樣子嗎?」
水生搖了搖頭。
眾人一時犯了難。
「要不,」顧桓之看了看其餘人,試探開口,「我把他帶回日月靈台吧。」
「還是我帶回滄靈都,好好教養吧,畢竟是發生在朔城的事,該由我們負責。」沈萬孤說完,牽起水生的手,見他臉上沒有抗拒之意,放了心,「那我就先走了,告辭。」
墨無儔等人見他先提了分別,順勢跟南宮賜道別,也陸續離開了。
謝以令一頭霧水地望著沈萬孤走遠,然後把臉轉向思無眠:「怎麼回事?我哪裡得罪他了?」
思無眠雖不明白,但還是儘可能地配合他回答:「可能,每個仙門都有一名我行我素的弟子吧。」
謝以令眯起眼睛:「那你說說,南歸那位我行我素的弟子是誰?」
思無眠神情一凝,飛快地扭頭對南宮賜道:「扶風道長,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謝以令故意冷哼一聲。
南宮賜點頭道:「秋水堂一事,只能暫時告一段落,若是日後有消息,那時再去查。」
三人返程,思無眠撐開傘,半路忽然轉雪,灑了謝以令一臉。
「思無眠!」謝以令甩了甩頭,從地上抓了滿手心的雪,捏成一個雪團打過去。
思無眠傘一歪,躲過了雪團。然而雪團卻沒有傘面那麼結實,受力後從中裂開,順著傘面四處飛濺,膽大包天地掛在了南宮賜鬢邊。
完了。思無眠面無表情地想。
謝以令揚了揚唇角,帶著幾分恃寵而驕的意味,瞟了思無眠一眼,然後從容不迫地走到南宮賜身邊,自然抬手:「師尊,你發上落了雪,我來幫你拿掉。」
兩人面對面站著,一個頭微低,一個目微抬。手指捏著那顆雪團碎屑,謝以令輕輕順著髮絲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