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人帶到了。」
裡面沒有回應,四下安靜得連呼吸聲都聽得見。
「殿下?」
「……帶進來吧。」
「是。」
裴賀走進屋內,眼睛只敢向下看,因此率先映入他的眼帘卻是几案上的棋盤與棋子。
微微抬起眼,只見臨淮公主坐於一側,一手拿著棋譜,正舉棋不定。
她是在下棋,所以剛才沒有立刻回應?
裴賀沒想到的是,謝宜瑤其實只是玩棋子在打發時間,但因為覺得無趣所以犯了困。
聽見有人進來,謝宜瑤也沒抬頭,只是繼續擺弄著手上的黑子。
靈鵲唱起了紅臉:「見了殿下,為何不跪?」
還不等裴賀反應過來,謝宜瑤就先開了口:「不必跪了,直接過來吧。」
靈鵲拍了下他的肩膀,裴賀方才不由得向前踉蹌兩步。
去哪?她對面的位置,還是……
謝宜瑤朝他勾了勾食指,卻仍是沒有轉過身來,裴賀像是被磁鐵吸引了一般,向她身旁走去。
「叫什麼名字?」
「裴賀。」
「你今年幾歲了?」
「十七。」
謝宜瑤幽幽轉過身來,望向裴賀。
先前見到這人時,還是灰頭土臉的樣貌,就讓謝宜瑤覺得他容貌俊麗,事實證明她的眼光沒錯,經過沐浴打扮之後,裴賀更像是出水芙蓉一般清秀動人。
裴賀的長相不是那種氣宇軒昂、英姿颯爽的類型,相反,他的臉更像是個飽讀詩書的文士,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可有取表字?」
「嘉言。」
裴賀像個機械裝置一樣,謝宜瑤問一句,他答一句。
謝宜瑤微微有了些怒氣:「你就這個態度對本公主?」
「下官不敢。」
謝宜瑤覺得好笑:「你算是官嗎?」
「……鄙人不敢。」
謝宜瑤又笑了幾秒才止住,隨後目不轉睛地盯著裴賀又看了好一會。
她是要發怒了嗎?
早就聽說南朝的公主個個德行有失,喜怒無常。
長久的沉寂給裴賀帶來的是緊張和害怕,他那「堅定的意志」正在一點點消磨,不管怎麼說,他的命確實是掌握在這人手裡的。
謝宜瑤冷冷地說:「還是跪吧。」
聽了這話,裴賀便直挺挺地跪了下去,生怕慢了半拍就要被粉屍碎骨。
即便如此,他還是把背挺得筆直。
他聽到謝宜瑤說:「不管怎麼說,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
身體本能的恐懼沒能抑制住裴賀脫口而出:「你救下我也不過是為了一己私慾,剩下那四個人你卻坐視不管。」
「你想救下另外的人?本公主給叔父求情就能保下他們的命,要是為了你,也不是不行,只是要看我的心情。」
謝宜瑤居高臨下地望著裴賀,她渾身散發出的氣勢和威壓是先前的數倍,嘴上卻仍然說著「甜言蜜語」。
「你知道我為什麼唯獨要留你一命嗎?」
「你不過是……起了色心。」
裴賀咬牙切齒,說出了他認為正確的答案,正所謂士可殺不可辱,就算他今天死在這也要揭開的假面具。
誰曾想謝宜瑤又是撲哧一笑,好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又緩緩側過身來,用右手輕輕捧著裴賀的左臉,被這麼順勢一帶,裴賀的頭也抬得更高了,硬生生讓和謝宜瑤四目相對。
「長得細皮嫩肉的,倒是有自戀的資本。」
說完,拇指用力一捏,指甲也向內嵌出痕跡來,掐得裴賀生疼,不禁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