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長兄,義道。為父……如果有個三長兩短,義遠、義逾他們……就拜託你了。」
謝沖語重心長,仿佛要上的不是戰場而是刑場一般。謝義道見父親嚴肅,也認真起來。
「兒子明白。」
謝宜瑤坐在角落裡,只抿了幾口酒,她是不敢在江夏王府喝醉的,因此很是節制。
江夏王一家酩酊之間,唯獨謝宜瑤清醒著,旁觀這場亂局。
「嘁。」
謝宜瑤向聲音的源頭望去,只見謝義遠坐在謝沖的另一邊,面色不虞。
想來謝義遠對於謝衝過分看重長兄謝義道,還是心有不滿的。
謝宜瑤倒是很佩服他這一點,雖然是次子,但將父親的重視和寵愛視作理所應當,如果做不到,那便是謝沖欠他謝義遠的。
在這一點上,她和他有點相似。
謝宜瑤也不會因為自己是女兒,就覺得謝況可以順理成章地忽視她,偏心其他的孩子,所以這麼多年來才會對謝況有諸多不滿。
但謝宜瑤知道,無論她再怎麼努力,她在謝況那裡永遠是比不過阿弟們的,所以她也早就不再強求。
而謝義遠還陷入在天真的期待當中,不知道謝沖對他的態度。
前世謝義道早逝,謝沖悲痛萬分的同時,還想著將世子之位傳給愛妾所生的三子謝義逾,而非謝義遠。
與其利用謝沖的父愛,不如去依靠謝況的愧疚。
謝宜瑤這般想著,悄無聲息地走到謝義遠身邊,好言好語勸道:「你也去和你阿父說說話吧。」
謝義遠雙眉緊蹙,然而糾結片刻後,還是聽取了她的意見。
雖然感情不是靠努力就可以獲得的,但他要想得到謝沖作為父親的寵愛,也不能單坐在那裡翹首以待。
「阿父,我也敬你一杯,祝願大楚軍隊旗開得勝,打得燕人抱頭鼠竄……呃……」
謝義遠不會說漂亮話,剛一開口便詞窮了。
「不學無術,以致今日!」謝沖狠狠指著謝義遠,然而隨即又突然變換表情,溫聲細語地說道,「但好歹有一片孝心……我不在京城這段時間,你可得乖乖的。否則等我回來收拾你!」
謝義遠勉強拿穩了酒杯,他還是畏懼謝沖的。
「是,是。我都聽阿父的。」
謝沖的三子謝義逾年幼,喝了一點點酒就暈乎乎的,被他阿母帶回房休息了。
王妃徐氏也向來不喜歡這些場合,也早就先行離開。
席間不剩下幾個人了,謝宜瑤自知不該久留,也告辭回公主第了。
臨走前,她回頭看了眼謝沖和他的兩個性情迥異的兒子。他們家的內事她管不著,也不想管,只是謝沖是她要復仇的對象之一,這樣的處境對她倒是更有利。
只是,不知道她和謝況的那些事,在旁人眼中也會是如此荒唐嗎?
……
「江夏王居然怯戰到了這種程度。」
「他向來如此。」
晚風從窗戶掠過書房,帶來一絲涼爽。
燈影幢幢下,謝宜瑤和沈蘊芳正在輿圖前促膝長談。
沈蘊芳手指在輿圖上划過,分析著局勢:「可合肥應當不難拿下。如今淮南上游有義陽,下游有鳳陽,而且春夏季節多雨悶熱,對北兵作戰不利。」
「貪生怕死,人之常情。生死是一瞬之事,上了戰場自然會有不一樣的考量。我先前不願趁此挑撥江夏王和皇帝的關係,正是想到他的性格如此。」
謝宜瑤多少能理解一點謝沖的心境。
不過理解並不代表認同。
沈蘊芳似乎很是頭大:「將領對戰局的影響不可忽視,我總覺得江夏王是個不穩定因素,希望不要出岔子才好。」
不管怎麼樣,她們都不想看到楚國大敗。
「但願如此吧。」
謝沖有多不可靠,謝宜瑤前世可是切身領略過了,所以她也想早點除掉這個不穩定的因素。
可不是現在。
既然謝況此舉是給謝沖立功的機會,這個主帥可就非謝沖不可了,她知道謝況不可能因為他人的反對意見而改變主意。
北伐中謝沖的一舉一動,都會影響到大局成敗,謝宜瑤還不至於拿此等攸關國本的大事作她計劃的一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