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學館裡有不少前來求學的人的家屬或僕從, 賈先生將這些閒雜人等都帶到了偏廳,並語重心長地囑咐道:「你們等會可千萬別到處亂走, 御前失儀可是要掉腦袋的!」
對付平頭百姓, 威脅性命是最好的法子。
果不其然, 在賈先生的叮囑下, 偏廳裡頭細碎的聊天聲都小下去了許多。
賈先生對此很是滿意,安排人在此看守後,自己一溜煙就沒影了, 謝宜瑤猜他多半是去前頭露臉了。
換做平時遇到這種情景,謝宜瑤可能會順勢和旁人聊聊天,儘量多獲取一些有用的消息,但今天她沒有那個閒心這麼做了。
她現在只希望不要引起別人的注意,能平安無事等謝況離開。
於是謝宜瑤和飛鳶一同站在角落裡,彼此一言不發。
謝宜瑤閉著眼睛,豎起耳朵,默不作聲地聽著其他人都在聊些什麼。
有的在說這南竹館的師傅是哪裡的名家出身,有的在說當今那位近年來的施政得失,也有的聊起了皇家密辛與八卦。
紛紛雜雜,混為一團,叫人聽不真切,反倒有一種煙火氣息。
好羨慕。
也正是這些喧鬧隔絕了遠處的聲音,讓謝宜瑤並未察覺皇帝的到來與離開。
她所擔憂的事情並沒有發生,謝況理所當然只會移駕那幾間講學的屋子,不會到偏廳來。
但謝宜瑤還是改變了原來的計劃,她本想等下學後再抓幾個人聊聊,事到如今,她還是選擇換身衣服就回公主第。
然而,噩夢總是要在令人意想不到的時刻到訪。
謝宜瑤用過晚膳,準備和裴賀聊聊今日在學館的見聞,卻見飛鳶難得失態,神色匆忙。
「怎麼了?」
「陛下駕臨公主第了,還特意沒讓人通傳……」
若不是她發現了,恐怕就會直接悄無聲息、毫無預兆地出現在謝宜瑤的面前。
這是今天謝況第二次讓謝宜瑤陷入驚慌當中,但她還是幾乎是下意識地催促裴賀趕緊從她面前消失,免得被謝況碰見。
等謝況見到她的時候,謝宜瑤正在品茗讀書,氣定神閒。
於是他原本準備說的話塞在了嗓子眼。
謝宜瑤仿佛剛剛發覺他的到來,連忙行禮。
「阿父來了,怎麼也不叫人通報一聲。」
「朕怕你在休息。」
謝
況隨意地坐下,沒有直視謝宜瑤。
他的到來必定伴有某種目的,謝宜瑤知道。
謝況極少會親臨公主第,而每一次來都會帶來不好的消息。
當然,也可能是在回宮的路上順勢來看看她,但謝宜瑤不太相信這種可能。
謝宜瑤很少有主動和謝況寒暄的習慣,即便是之前她在宮中侍疾的時候,也是行動多於言語。
相比於曾經的針鋒相對,現在謝況和長女更常見的相處模式是他說許多句話,她再以一句話來表示乖順的聽從。
因此這一次,也是謝況先主動開了口。
「前些日子朕讓郡縣的官員好好查查地方上園田宅居的情況,並如實匯報。今日朕在一篇表奏中讀到,你在郢州有幾畝田,這事可是真的?」
「確有此事,」謝宜瑤咽了口唾沫,「前些年那場雪災給女兒帶來的印象太過深刻,總覺得沒有幾畝田傍身並不能安心。」
「朕本擔心有人假以公主的名義私占田地,既然確實是你的田,那就沒什麼事了。」
謝宜瑤見謝況並未因這件事發火,鬆了口氣。
誰知他突然又問:「你這幾日也不怎麼進宮,都做了些什麼事?」
謝宜瑤的腦袋飛速運轉著,思考著有沒有需要隱瞞的信息。
「四叔臨走前,我到他府上去過一次。除此之外,平日在家裡也不過是看書解悶,沒什麼好做的……哦,每逢要和王郎見面的日子,我自然是不會忘的。」
聽完謝宜瑤的解釋,謝況並沒有立即給出回應,反而端起了茶杯,悠然自得地啜了幾口。
謝宜瑤心中頓時警鈴大作。
放下茶杯後,謝況便問了一個謝宜瑤早就預想到的問題。
「你今天在南竹館,同行的是哪家公子?」
懸在謝宜瑤心上的石頭終於落了地,對未知的恐懼消弭,她知道狡辯不會起到任何效果。
「阿父既然知道我去了南竹館,肯定也能查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