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晨,旭日初升,謝宜瑤是被屋外的鳥雀叫醒的。
她一抬眼,還未意識到是個什麼情況,就看見了右前方硯台上已經凝固了不少的墨汁。
謝宜瑤回憶著昨夜,很快想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屋內只有她一個人,清晨露重,謝宜瑤仍然披著身上那條薄薄的毯子,懊悔地起身,打開窗戶,呼吸新鮮的空氣。
居然就這樣在別人面前暴露了弱點,雖說屋外也不是無人看守,但到底是她疏忽了。
除了熄滅的蠟燭,桌面上的東西還是昨夜她入睡前的那樣,裴賀應當沒有胡亂動過,不過這些東西叫他看去也無妨。
謝宜瑤簡單地理了下案幾,便喚侍婢進來服侍她洗漱,靈鵲夜早早醒了,親自為她梳妝。
「殿下今日醒得這麼早,看來昨日應當休息得很不錯吧。」
換做別人,可能聽不出靈鵲話中的刺,但謝宜瑤可是這世上最了解靈鵲的人,敏銳地察覺了她的不悅。
「怎麼了?」
靈鵲看謝宜瑤這樣坦蕩,也不好藏著掖著,只問:「裴公子昨夜是何時走的,殿下可知道?」
謝宜瑤不知道,總歸是她睡著之後,但具體什麼時辰
走的,她再聰明也猜不到啊。
但氣勢上是不能露怯的——謝宜瑤平靜地回答道:「不記得了……好像還沒到子時吧?」
靈鵲聽了,並沒有再說什麼。
謝宜瑤放下心來,就算她和裴賀之間真的發生了什麼,靈鵲多半也不會置喙。
但要是讓靈鵲知道她昨夜就是在案前看著書就睡著了,到白日都不曾好好地換個地方休息,肯定是要少不了被說幾句的,偏又是謝宜瑤自己理虧,知道靈鵲是關心她的身體。
這件事總算是這樣過去了,用過早膳,謝宜瑤派陸安替她去問問張宏昨日的事有沒有什麼新的進展,自己則看起了昨日沒看幾頁就進入夢鄉的《六韜》。
作為傳承了千百年的兵書,《六韜》如今仍流行於世,足以說明它的價值。
昨日和周祿的一番話,讓謝宜瑤受益匪淺。謝宜瑤從前只是光看書,沒有機會實踐,因此有些道理也沒有完全領會。
雖然周祿十分欣賞謝宜瑤,但他不可能為此像那些企圖走臨淮公主的門路的人一樣,會主動行干謁之事。
因為他不需要。
周祿是個有高遠志向的將軍,他固然忠於皇帝,或者說忠於謝況,但根本上他是忠於他所認為的最優選擇。
謝況能夠支持周祿完成他練兵秣馬、叱吒沙場、收復舊土的理想,而謝況想要坐穩皇位、開創偉業,也離不開周祿這樣的名將的鼎力支持。
目前這個階段,他們的利益還是相通的,所以哪怕謝況對周祿有所忌憚,也不至於為此除掉周祿。
他還沒到老糊塗的時候。
而且,周祿的年紀比謝況還要大,身體也已經有了不少毛病,即使謝宜瑤沒有前世的記憶,也能看出周祿很可能會走在謝況前面。
但前提是,沒有人對謝況出手。
恰在謝宜瑤思考要如何才能將周祿拉入麾下,或者如何避免將來和周祿正面交鋒時,周祿的親筆被送到了謝宜瑤的面前。
第73章 京口兵將(十一) 「你難道不想報仇雪……
文書的內容是關於兵戶改制的。
昨日事態緊迫, 能坐下來談的時間有限,謝宜瑤和周祿便只議論了個大概。
點將台上說給士兵們的那些,也只是虛無縹緲的大概, 具體如何落實, 還需要更詳盡的商議。
謝宜瑤看過周祿親筆寫下的這些法子, 批點了幾句,又補充了許多她的看法。
這些年來她讀過的書不勝其數,因此時常會有些奇思妙想,但她也不知道能否真正實行。
而周祿則常年身處在軍隊中,有豐富的經驗, 但在用兵之道以外的事上見解就較為薄弱了。
二人恰好互補, 稍加討論整理出一套較為可行的方案,之後讓張宏和別的官員們再提提意見,便可以實行下去了。
周祿會聽取謝宜瑤的意見, 不僅是因為她有些特別的想法,更是因為她是代表著皇帝來到京口的。
謝宜瑤知道周祿敬畏的是她背後的皇權, 而不是她本人,然而她並沒有為此失落, 只想著要如何把眼前的事情做好。
寫完給周祿的回覆, 謝宜瑤又補上一句囑咐,讓周祿和張宏不要鬆懈。上百民的流民集體逃亡, 即使主犯被控制住了, 暫且安定他們的承諾有了, 也都不能百分百遏制剩下的那些人做出出格舉動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