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謝宜瑤反倒是在公主府的時候更清閒些, 才能像現在這樣和柳希度談些瑣事。
柳幼慧猜的不錯, 年幼聰慧的小娘子總是最得吳郡公主的喜歡的,自從她帶著柳希度登門拜訪以來, 謝宜瑤和柳希度一直有來往。
左右她們每次聊的都是些和朝政無關的, 頂多是講講林下堂的課業, 又或是聊聊像袁敬亭這樣彼此都認識的人, 哪怕在朝堂上和柳家人不對付,謝宜瑤也並不因此遷及年紀尚小的柳希度。
柳希度也很享受與謝宜瑤談天的時光,無論她說什麼, 公主殿下總是微笑著聆聽,並不會像家裡的長輩那樣,警告她謹言慎行。
「之前新亭一戰後,學堂里總是在談論殿下的英勇事跡,敬亭也說殿下身邊的女侍衛們都好似如有神助,殿下的身手就更不用說了。學堂里的大家聽了,都是既讚嘆又羨慕。」
聽到這樣奇特的誇讚,謝宜瑤難免有些不好意思:「敬亭又說胡話了,你知道她平日隨意說的話該是只能信一半的。流言也總是添油加醋過的,你去過公主第,知道她們也只是尋常的女子罷了。」
柳希度眉眼彎彎:「我從前確實沒見過這樣的女子,沾了殿下的光,才有幸一見。」
「她們的日子倒比你想的更辛苦,不是只有風光的。」
謝宜瑤怕柳希度聽了女兵的風光事跡後心生嚮往,卻不知其坎坷和危險。
柳希度看謝宜瑤神情嚴肅,也認真地答了是。
卻說此時,崔朝華來了。
那天謝況在崔暉面前提了提崔朝華和謝宜瑤的關係,很快這件事就被崔暉說給了崔朝華,又從崔朝華傳到了謝宜瑤這裡。
謝況顯然對崔朝華和謝宜瑤的密切關係有所介懷,她們也因此達成了共識,非無必要就儘量不見面,免得謝況生疑。
但今日崔朝華直接找到了公主府這邊,並不尋常,謝宜瑤也就顧不得還在場的柳希度,直問:「怎麼了?」
崔朝華側目看了看柳希度,後者很識相地起了身,朝著謝宜瑤行了禮。
「我打擾殿下也有小半個時辰,今天就先回去了。」
謝宜瑤本想說讓柳希度聽聽也無妨,能和崔朝華在公主府談的話題,也不會涉及太多秘辛,但看她本人都很有眼力地告辭了,也不好挽留。
「路上小心。」謝宜瑤囑咐道。
看著柳希度的身影消失在院外的某個轉角,崔朝華才開了口。
「是家父,他有求於殿下。」
「何事?」
「他說,還請公主勸一勸陛下。」
崔朝華又說了幾句,謝宜瑤很快明白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無他,只因前世也發生過類似的事。
作為淮西重鎮,壽陽地勢平坦,土壤肥沃,適合耕種,因此壽陽城內的稻米產量一直不低,支持城中的軍民綽綽有餘。
自從壽陽落入北燕手中,謝況就整日寢食難安,如今戰爭爆發,更是期望可以早日趁此收復壽陽。
南國這邊派出了周祿和陸淵兩位名將,北國也不含糊,也派出了極強的將領在守城,加上城內物產豐富,壽陽久攻不下。
這樣的一座城又處在一個很微妙的地理位置上,如果北人從壽陽南下,再打下合肥,甚至歷陽,也就能直接威脅到京城了。雖然淮河南岸的重鎮目前除了壽陽大都掌控在楚國手裡,但還有個壽陽沒能收復,謝況就一日不得安寧。
淮河這一段流域,北邊有許多條支流匯入,因此水流量很大,而處在中上游的壽陽地勢卻比較低……謝況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一個他自以為極妙的點子:在下游修堰,倒灌淮河,水淹壽陽。
此話一出,朝堂上下就有了許多不同的意見。
雖然許多高官是不知兵的,不懂什麼水攻的戰術,但他們覺得水從上游流到下游乃是天意,宛若螻蟻的人妄想違背天意,肯定會受到上天的懲罰的,萬萬不可啊。
也有些人比較務實,指出若要達到陛下預想的效果,對人力物力的消耗都是巨大的,勞財傷民啊。
也有同意謝況的
提議的,要麼是真的被謝況的理論給說服了的,要麼就只是迎合皇帝而已。
百官中有許多不同意見,所以朝堂上就這事還吵了起來。
一吵,皇帝的心情就更糟糕了。
具體的場面不必細說,總之,崔暉的意思是,陛下現在是拿定了主意的,不管別人怎麼說都不肯動搖一分。
陛下是明君,勸一勸總是能勸下來的,這是大部分臣子的想法。但和謝況相識幾十年的崔暉知道,他要是認定了主意,是不會輕易改變想法的。
往常能被勸下來的,那都是謝況沒有認定的事。
「那崔公為何覺得我能勸得動他呢?」
謝宜瑤這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