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清雖說管著他的銀錢,但每次數錢或者拿錢時,都大大方方讓賀淵看,偶爾發現少了幾文錢,也不與他計較。
賀小雲還在門口等著,賀淵拿出三兩銀子後便迅速將東西放回原位,從雜物間找出麻袋,鎖上房門,身後跟著賀小雲以及一條大黃狗,徑直朝著曬穀場而去。
一位老者,瘦骨嶙峋,衣物上補丁層層疊疊,松松垮垮地掛在那皮包骨頭的身軀上,枯草般的頭髮下,是一張蠟黃的臉。
賀淵見過他,是住在小河溝的人家,割草路過小河溝時,看到的都是一排破爛的茅草屋,丘大爺時常挑著木柴在村中或鎮上售賣,價錢比別處低,賀淵常常光顧。
丘大爺雙手拉著里正,語氣激動帶著顫音,哀求道:」里正,幫幫我吧,我兒子走得早,好不容易把孫子拉扯大,去了軍營,哪還有活路啊?我這一脈單傳的孫子,去了,可就斷了香火啊。」
里正嘴唇乾裂起皮,幾次微微張口,又無奈地緊緊抿住,沉默不語。
賀淵深知他的為難,里正並非心硬之人,上河村是個大村莊,他身為里正今日鬆了口,明日不知會有多少人上門相求。
三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往後的日子,誰能預料?人皆有私心,保全自己才是首要之事。
賀淵交了銀錢,見秀才將他的名字划去,這才安心去村東搖桂樹,整整裝了一麻袋,又在家中製作甜酒。
見時辰尚早,他推開臥房的木窗,讓光芒照進屋內。
接著,他坐在木桌旁邊,賀淵手裡拿著一本《詩經》,全神貫注地閱讀學習,土小黃則躺在木桌下呼呼大睡。
此書乃是向徐圓所借,雖說他比常人多了一世的記憶,然而對於詩詞歌賦,他著實並不精通。
今日之事,讓賀淵愈發渴望考中功名,守護家人的安穩。
第65章
五日後, 殘陽如血,把村莊染得一片通紅。
師爺領著一群士兵,按照名冊逐家逐戶去抓壯丁。剎那間, 整個村莊亂成了一鍋粥, 哭喊聲此起彼伏。
阿牛被士兵粗暴地扭住胳膊。阿牛哭喊道:「我爺爺歲數大了, 我走了誰照顧他呀?官爺, 求求您行行好。」
「我不去, 我不去, 我得留下來照顧妹妹。」一個小伙子被兩個士兵像拎小雞一樣拎了起來。
「兒啊, 你不能去啊。」一位婦人緊緊抱住年輕的兒子,卻也無濟於事。
不到半個時辰,被抓的男丁們被繩索捆綁著連成一串,在士兵的押送下,朝著遠方走去。
村口的趙大麗猶如一頭瘋狂的母獅,聲音尖銳刺耳, 雙手不停地拍打在馬老頭身上:」都是你, 你個窩囊廢,三兩銀子都拿不出來。」」你說,你是不是故意的?就因為是我前夫的兒子,不如你的親生兒子重要,你就故意不拿錢,想把他趕走,你太狠心了。」」馬倉也是沒良心的,不把我兒子當弟弟, 不然怎會不肯幫忙, 如果我兒子有個三長兩短,一定要讓他們一家子賠命, 沒良心的東西,老天爺你睜開眼,劈死這群混蛋。」
有人起了頭,一群婦女們便一個接一個地坐在地上,眼眶通紅,撕心裂肺地哭號起來。
里正也沒阻攔,低著頭深深嘆了口氣。
但生活還得繼續,整個村莊在被絕望的氛圍籠罩了一段時間後,又恢復了往常的樣子,只是少了許多青壯年。
趙大牛的好幾個小弟都被抓走了,以前都是一群人一起做工,現在只剩下七八人了。
時間悄然流逝,不知不覺間一場大雨傾盆而下,凜冽的寒風呼嘯而來,宣告著冬日的來臨。
宿雨未停,落在屋瓦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
於清從衣櫃裡翻出早年的夾棉厚襦衣,扔到木床上,憂心忡忡地說:昨兒就該讓你在鋪子裡休息,這一整晚的大雨都沒停。
賀淵穿上白色的襦衣,又套上院服,因為買的是冬院服,裡面穿件厚衣服,倒也不覺得冷。」清哥,下雨天生意不好,今日別出攤了,在家休息休息。」」我知道了,過幾日跟爹娘說一聲,咱們在鎮上租間屋子吧。」
賀淵思考了一會兒,想著冬季寒冷刺骨,夫郎小攤的生意雖然不錯,但是製作吃食的步驟繁多,每天五點就要起床,回家還得忙到深夜,東西搬來搬去實在麻煩。
他輕聲回應:」好,晚上回來我跟爹娘說一聲。」」灶屋裡燒著熱水,趕緊洗漱,別耽誤了時間,我去把早飯端上桌。」
於清因為不出攤,早上沒什麼活,時間充裕,蒸了一籠白面饅頭,拌了一碗茄子醬一起吃。
吃完飯,賀父想和他一起去鎮上,賀淵沒答應,讓賀父在家休息,有空去村里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