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一處溪澗,伏青骨掬水飲了兩口,看著眼前壯景,只覺身心舒暢。
跋山涉水,穿林飲泉,是修行,也是享受。
不過幾名盜賊顯然不作此想,他們累得在心頭指天罵娘。可卻不敢當面罵出口,因為那狗崽子脾氣暴,好使劍打人。
他們先前罵了幾句,嘴便被他抽腫了,此刻喝水都疼。
狗崽子摘下一片樹葉放在嘴邊,吹出一曲輕快飛揚的小調,小調飄進山谷,吵醒了眠臥松下的老虎。
一曲終了,伏青骨問道:「還未請教少俠高姓大名。」
『少俠』一稱,深得其心,少年回頭一笑,「我叫白藏,你呢?」
這是第二次有人問起她的姓名。
前後兩次,她腦海里皆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個名字,便索性以此為稱了。
「我叫伏青骨。」
「伏青骨?」白藏沒聽過,又問:「出自何門何派?」
「不知。」
「不知?」
伏青骨點了點眉心,「識海受損,記不得前塵往事了。」
白藏臉上閃過一絲同情,隨後盯著她的臉,問道:「這是你的真容嗎?」
伏青骨搖頭。
難怪她總給人怪異之感,看來那掌柜說得沒錯,她果真施了障眼法,只是並非施在夜明珠上,而是施在了自己身上。
如果他猜得不錯,此時留在客棧里的人,恐怕已記不得她長什麼樣了。
不過各派女修下山遊歷,怕美貌惹來覬覦,喬裝打扮也是有的。
就是不知她真容如何。
白藏畢竟是少年人,有快意江湖,仗劍天涯之意氣,也有兒女情長、神仙眷侶之憧憬。
加之頭一次下山遊歷,難免對女修充滿遐思與好奇。
此時見伏青骨氣質不俗,又透著幾分神秘清幽,眼睛便不由自主地往她身上瞟。
伏青骨捕捉到他的目光,笑問:「好奇我的長相?」
白藏有些不好意思,卻坦蕩地點了點頭。
那一串葫蘆聞言,也紛紛投來好奇的視線。
伏青骨道:「倒不是刻意隱瞞,只是不想嚇著人。」
白藏以為她自謙,便恭維了一句,「仙子謙虛了。」
仙子?
伏青骨眼睛一彎,駐足問道:「想看?」
白藏與盜匪們齊齊點頭,臉上浮起期待之色。
伏青骨微微一笑,「那可別眨眼。」說罷,便解開了障眼法。
幾人目光立時搶了上來,可在看清她容貌之時,頓時陷入驚悚。
「哎喲,我的娘哎!」
「真是活見鬼了!」
「天老爺,野屍回魂了!」盜匪們被嚇得差點栽進水裡。
白藏被幾人吼得回魂,然後強壓下驚懼,上前拿劍鞘將幾人抽得閉了嘴,「亂叫什麼!無禮!」
他訓完盜匪,又看了兩眼伏青骨,越看越覺猙獰可怖,什麼遐思都煙消雲散了。
原來她並非謙虛,是真的嚇人。
伏青骨見幾人此番模樣,眼底浮起一絲促狹,隨後施法遮擋了面容。
還是這般看著順眼,白藏鬆了口氣,隨後覺對方好歹是個姑娘,他們這番做派實在不像樣,便拱手賠禮道:「伏仙子……冒犯了。」
伏青骨拂手道:「無妨。」
白藏忍不住問道:「怎麼弄成這樣的?」
伏青骨隨口道:「做了缺德事,被雷劈的。」
白蛟要死不活地趴在青丹上,聞言頭上燃起三把火,這妖人還知自己缺德?
活該變成醜八怪!
白藏茫然,「啊?」
伏青骨勾起嘴角,「說笑罷了。」
想來是故作緩解尷尬之言,白藏安慰道:「往後一定能治好的。」
伏青骨卻不甚在意,「修道之人,所修乃心,並非皮囊,無需介懷。」
相較外貌,她更想修復識海,弄清楚自己的來歷。
在客棧閉關那七日,伏青骨心底總縈繞著一絲莫名的急切與焦躁,好似遺失了什麼重要的東西,需得立馬找回來。
可她如今對現世一無所知,也毫無頭緒,並不知該從何尋起,想是時機未到的緣故。
罷了,急也無用,不如順其自然。
白藏聞得此言,欽佩道:「仙子氣量寬宏,心胸豁達,白藏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