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渾厚的嗓音自大殿傳來,「危行,進來吧。」
「是。」巫危行抬腳進入殿內。
封元虛頭戴金冠,身著紫金袍,腿腳舒展地坐在正位上,支著下巴出神,表情是難得的輕鬆。
巫危行抱琴上前,朝他點頭行禮,「參見掌門。」
封元虛回神,輪廓分明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本想讓人告知你,今日不必過來,卻不想你先到了。」
巫危行觀其臉色,「看來掌門的頭疾減輕不少,楚谷主果真是神醫妙手。」
封元虛近兩年突患頭疾,脾氣變得陰晴不定,尤其是這兩個月,越發暴躁易怒,因此才會讓他來奏琴緩解。
後來,琴音也不大奏效了,才去藥王谷將楚綰一綁了回來。
封元虛狀似隨意地問道:「你方才和他說什麼了?」
巫危行坦然道:「只是寒暄了兩句,詢問你的病情。」
封元虛聲音帶著一絲壓迫,「你打聽這個做什麼?」
他的病,從來不許人打探、揣摩。
「我想請他去給謫戌師兄看診。」巫危行嘆氣,「今日他又犯病了。」
師兄,指的是謫戌。
巫危行自小跟在謫戌身邊,與他共同修煉,感情甚篤,二人一直以師兄弟相稱。
封元虛許久未曾聽人提起過謫戌,乍聽這名字,一時怔忪,片刻後說道:「不必讓楚綰一診治,他的病治不好。」
「楚谷主能治好你的頭疾,說不定對師兄的病也會有辦法。」
「本尊說不治便不治。」
殿內沉默良久,最後巫危行妥協,「是。」
封元虛不想破壞難得的好心情,緩了神色,說道:「你既來了,便為我撫一曲吧。」
「好。」巫危行抱琴走向琴台,這是封元虛特地為他準備的。
片刻後,殿內響起琴音,仍舊是他在無極殿內彈的那一曲。
琴音潺潺,封元虛支著額頭,聽得入神,他半闔雙眼,思緒不知飛向了何處。
巫危行不動聲色地換了調,他卻並未沒有察覺。
這很罕見。
巫危行抬眼看他,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陰翳。
詭變的琴音,猶如絲線侵入封元虛的識海,一點點試探。
封元虛眉心輕皺,氣息變得浮躁。
他敏銳地察覺不對,猛然睜開眼望向巫危行,卻見對方垂眸彈琴,仍是一副無知無覺的模樣。
「夠了。」封元虛打斷琴音,對巫危行道:「不必再彈了,退下吧。」
巫危行收起琴,起身走到封元虛面前告辭,轉身欲去前,他忽然問道:「聽聞掌門派出十二掌罰使,前去追捕綠髓道人,如今人已經快到雍州了。」
「這不是你該過問之事。」
「我只是擔心,十二掌罰使一旦踏出雷澤,會引來山海閣與浮屠禪院的人。」
「蓬萊就剩兩個小輩,不足為懼,枯禪分神入山海閣,元神受創,入不了雷澤。」
「事無絕對。」巫危行眼底划過一道銳光,「不知掌門可聽說過一個人物。」
封元虛嗓子一壓,「誰?」
巫危行緩緩吐出一個名字,「伏青骨。」
封元虛沉沉望著他,沒有接話。
「蓬萊和藥王谷將她的身份捂得很嚴,若不是柯亭和羌烙,我還不知,仙門中竟出了這麼個人物。擅使雷法,能操控地煞陣,這倒像是我雷澤弟子。」
巫危行感知到封元虛靈力的波動與威脅,並未打住話頭,反而帶著一絲挑釁,譏諷道:「可我卻從來不知,我們紫霄雷府有過這號人物。就像我從來不知,宗門內何時出過綠髓道人這樣,需要動用十二掌罰使去追捕的叛徒。」
「放肆,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一道鞭影閃過,巫危行御琴抵擋,卻被震得後退。
緊接著,第二鞭襲來,抽中他的臉,將他抽飛。
他在空中翻身,狼狽落地。
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痛,巫危行並指一抹,指腹被鮮血染紅。
他望向封元虛手中的鞭子,正是靈曄的法器——風雷鞭。
封元虛猶如被激怒的雷獸,渾身浮起電紋,他表情緊繃,目光陰沉,毫不掩飾自己的殺意。
巫危行跪地告罪,「屬下失言,還請掌門恕罪。」
「是失言還是不滿,你心知肚明。打量本尊不知道你私底下的勾當?」
封元虛手持風雷鞭,氣勢凌人。
「本尊不過是看在你近來為本尊療傷的份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別忘記你自己的身份,別以為本尊抬舉你,便可以對本尊指手畫腳,本尊也隨時可以廢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