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在聖人對他的婚事已經動念的情況下,他若是不想突然被賜婚什麼公主郡主抑或者哪家不認識的姑娘,沈懷梔此人確實是上上之選,畢竟,能讓祖母點頭的姑娘,說到底差不到哪裡去。
唯一麻煩的是,沈懷梔愛慕他至深……
思及此,薛琮眉心緊皺,他對妻子的要求只有一個,那就是做好他的賢內助,至於夫妻之間,相敬如賓即可,他不耐煩沉浸情愛,以致於沈懷梔那腔情熱,反倒成了這樁婚事的絆腳石。
或許他還需要再想一想,畢竟事關來日,他著實不想要一個所求甚多的麻煩妻子。
沉悶夜色過後,天邊隱現微光,嶄新的一天,又將來臨了。
***
春日的小青山,風景甚好。
山色清幽,陽光下到處可見山間盛開的各色花朵,尤其是前些年有人種了許多桃樹之後,一到春日,山上隨處可見各色粉白桃花,紛紛繁繁,放眼所及,可謂是美不勝收。
不過,這副漂亮景致僅限於南面那片山麓,沈懷梔今日此行的目的地,則位於西北處山腰的清幽竹林間。
她今日出門時專門換了一身便於行動的胡服,因著前朝有段時間胡風盛行,時人衣食住行各方面都受到影響,發展到今日,依舊留有許多痕跡,女子所著胡服就是其中一種。
考慮到今日出門要長時間在山路上行走,沈懷梔專門讓身邊人都換了衣裳,這不,大家登山已近半個時辰,若是著平日裡的繁複衣裙,只怕早就滿身狼藉。
路到中途,大家找了一處乾淨的地方做臨時休憩之用,陽光下,可見林間隱約縹緲的霧靄,頗有如夢似幻之意。
冬青歇了口氣,抽空問自家姑娘,「姑娘,您說今日咱們能見到文謙先生嗎?」
京里都說文謙先生少見外人,她們今天辛苦來一遭,也不知道能不能如願以償,但看姑娘在老夫人面前信心滿滿的模樣,冬青又覺得她心裡定然是有成算的。
喝完水的沈懷梔理了理身上沾了草葉的袖口與靴子,神色平靜的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聞言,冬青有些失望,自家姑娘今日要是沒能如願,恐怕日後還要多跑上幾趟,為了薛世子如此辛苦,她難免有些心疼。
「不用擔心,」沈懷梔拍了拍冬青的肩膀,微微一笑道,「今日
我本就沒打算一舉成功,倒不如說,見不到才是最好的。」
「姑娘的話我聽不懂,」冬青嘆了口氣道,「不過我知道一件事,姑娘總歸是比我聰明的,只要別太委屈自己,婢子沒什麼可計較的。」
這話一出,沈懷梔立時被逗笑,挨著冬青笑得不能自已,看起來格外愉快的樣子。
「我的好冬青啊,你當真是你家姑娘離不了的好寶貝!」她笑著說。
於沈懷梔而言,自幼同她一起長大的冬青是萬事皆可託付信重的心腹,否則當年也不會被她安排南下,將一應要事託付,要知道,這份信任與依賴,便是連薛琮都不曾及,乃至於後來她信重冬娘,焉知不是因為有幾分故人相似之意在裡頭?
沈懷梔拉著冬青繼續往上走,嘴角笑意依舊,這次好了,冬青不必一個人孤零零南下,她們主僕這一世相伴隨行,盡可去南面真正的品嘗一次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的自由滋味。
眾人行路一個多時辰後,終於在清幽竹林間看到了一座山間小院。
院門口有兩個十五六歲的書童,一個拎著鋤頭仿佛是剛從林間挖筍歸來,另一個則站在石桌旁趁著陽光正好攤曬書籍,看起來各司其職又各得其樂。
等沈懷梔上前告知來意之後,其中一個書童有些驚訝的道,「先生在這裡隱居做學問也不過才半月之久,期間並未告知任何人,姑娘是如何得知先生行蹤的?」
文謙先生多年來為世人所推崇,每年想要求學攀附邀名之人不知凡幾,因為不堪其擾,所以向來行蹤隱秘,這次為躲避九皇子的拜會與求學,來小青山也是心血來潮之行,他們星月兼程偷摸趕路,一代大儒狼狽得宛如偷雞摸狗之輩,誰見了不生出幾分哀憐唏噓之感。
但沒想到即便如此,還是被人尋到了,書童尋硯覺得,他們家先生,又沒安生日子可過了。
從尋硯口中了解緣由之後,沈懷梔沒忍住笑出了聲,「原來先生說的是真的,我從前還以為這只是先生逗趣的俏皮話,沒想到當真曾為此苦不堪言。」
「逗趣」兩個字一出,尋硯眼睛亮了亮,外人只知道文謙先生文名滿天下,以為他是位矜持穩重的大儒,但只有他們熟悉的人才知曉,先生固然博學通識,但性情上,卻頗有幾分活潑真意,是位喜歡和朋友逗趣的爽朗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