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是很奇妙的東西,有時候你明知自己在做夢,卻依舊無法控制夢中的自己。
就像現在,薛琮面前就站著一個姑娘,她身上穿著繡著粉色桃花的寢衣,似是剛沐浴過,正側著身子在慢慢的擦拭濕發。
她似是有心事,眉眼間皆是愁緒,動作也慢吞吞的,以至於黑髮披散滿身,讓粉色白色與黑色交織成了一副有些誘人的畫。
他所處的位置似是極佳的欣賞角度,以致於夢裡的他在這處站了許久,都沒有動作。
姑娘抬起頭,露出一張他再熟悉不過的臉,她似是終於發現他的存在,含著欣喜與親昵的喚了他一聲,「夫君。」
薛琮清楚的知道,眼前這個姑娘是沈懷梔,但不是現在那個已經開始端謹守禮對他無意的沈懷梔,而是很早之前那個滿心滿眼都是他對他一腔熱情愛慕的沈懷梔。
儘管只是短短的一段時間,他卻覺得自己似乎很久沒見過這樣的她了,以致於視線只能滿是貪婪的釘在她身上,不肯移開須臾。
眼前似是有風拂過,微涼的風促使他伸出手將人抱進了懷裡,似是對他突如其來的親近感到意外,她靠在他懷裡時,總是忍不住打量他。
「夫君今天真奇怪……」她喃喃自語著,卻不妨礙露出笑容,抬腳親近他,「不過不管夫君什麼樣,我都很喜歡的。」
輕薄的吻落在臉頰,卻仿佛火焰一樣頃刻蔓延燒至全身,夢中的薛琮覺得自己仿佛變成了熊熊燃燒的火焰,非要將眼前這個蓄意縱火的姑娘一起焚燒殆盡才好。
他抓住了沈懷梔的手,將她變成自己的俘虜,臥房裡那張他再熟悉不過的床榻上就此多了兩個人。
桃花被揉碎,沁出粉紅花汁,薛琮眼前閃過曾經驚鴻一瞥的紅色胎記,然後就此烙下細密齒痕。
夢裡的沈懷梔,再沒有尖牙利齒和倔強脾氣,她是可愛的,柔順的,滿目親近與依戀,依賴他的模樣仿佛他就是她此生不改的摯愛。
然後,他還沒看上多久,這樣的沈懷梔便徹底消失,再度出現的她,只會用滿目柔情的眼神去看院中那一顆普通至極的海棠樹。
當他朝她走過去,她循著腳步聲看過來時,薛琮看到的,是一張面上雖有笑意眼神卻冷漠至極的臉。
這份冷漠,毫無疑問,針對的是他。
從夢中醒來的薛琮,認真的回想著他那個半分未曾忘卻的清晰夢境,不得不承認,最後沈懷梔的那個眼神,正是如今她每次見到他時的眼神。
但夢也僅僅只是夢罷了,就像夢裡的他是厭惡甚至是恨著擁有這樣眼神的沈懷梔的,可現實里的他,卻即將與沈懷梔定下婚約,或許要不了多久,她就會像夢裡一樣,後半生都紮根在薛家,和他相敬如賓,與他生兒育女。
可偶爾的偶爾,他也會覺得,倘若成為妻子的她那愛慕的眼神落在身上,似乎也沒那麼困擾。
***
小青山的春日,暖洋洋日光里,文謙先生看著窗前長勢正旺的青竹,提筆在紙上落下線條。
他的窗前種了一叢月季,此時正灼灼盛放,暗綠的密葉里一朵朵或紅或粉的花隨春風招搖,鮮艷奪目燦爛似錦。
「信送去沈家了?」文謙先生放下筆,詢問身旁侍奉筆墨的尋硯,「確信沒有送錯人?」
尋硯穩重的點頭,「先生放心,我親手交給了沈姑娘的心腹,想必看過信後,沈姑娘很快會登門拜訪。」
「最好如此吧。」文謙先生眉心微微皺起,輕嘆了一聲道。
自從昨日從友人家歸來看過沈家姑娘送來的那篇文章之後,他就一直是心事重重的模樣,惹得隨侍的兩個書童格外擔心。
但有些東西不足為外人道,就算是身邊親近的書童,關於那篇文章中所談及的內容,文謙先生也不會透露一二。
畢竟,懷璧其罪,這個道理多年來他早已深刻了悟了。
在信件送去沈家的第二天,小青山的文謙先生等來了自己的客人。
這次再見,尋硯比起上次要熱情許多,一路領著沈懷梔等人去往廳堂,還不忘替先生解釋,「先生今天早上起了個大早,說是要去山上看朝陽初升,於是尋墨就陪先生上山去了,留我在這裡等沈姑娘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