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是……」沈懷梔此時當真不知道該用什麼詞來形容眼前的薛琮了。
他仗著如今這副年輕出色的皮囊,端著風流浪蕩的做派,在這裡一心一意的勾引沈懷梔,言辭也頗為大膽。
「我真的什麼?」薛琮似笑非笑道,「你心裡眼裡看我討厭,不願意親近我,不代表其他女人不饞我,你活著的時候她們背著你勾引我,等你不在了,更是手段百出想要博我一顧,我也就在你這裡不值錢罷了。」
說著,他有些哀怨的看她一眼,「偏偏,人性本賤,我就喜歡你這種看我不值錢的。」
被薛琮這麼一打岔,兩人間氣氛比剛才好了許多,對方既然遞了台階過來,沈懷梔自然也識趣接過,只是她到底不習慣這樣的薛琮,整個人看起來為難糾結極了。
「你知道的,」沈懷梔有些尷尬的道,「其實,我不太想要你這種青睞,你可以去找其他人試試。」
「你以為我沒試過?」薛琮笑著反問她,「如果說李玉瑤只是個引你吃醋的幌子,在你不在了之後,一個位高權重且長相還不錯的鰥夫,不知道有多少人等著接替你定國公夫人的位置,只說在外,對我自薦枕席之人就數不勝數,你甚至想像不到那些女人里都有哪些出乎意料之人。」
沈懷梔微微皺了眉,「你真的不用說這麼清楚,我不想知道也不感興趣。」
「不管你是娶繼室也好,還是納色也罷,只要不虧待兩個孩子,做什麼都是你的自由。」
「是啊,做什麼都是我的自由,」薛琮收斂了笑意淡淡道,「所以,我不過就是一個守著兒女度日如年年老色衰的老鰥夫罷了。」
她以為他不想忘掉她放棄她嗎?
當世上再無沈懷梔這個人後,他那顆疼得恨不得親手挖出來的心裡除了憎恨自己就是怨恨她,憎恨自己的懦弱愚蠢,怨恨她的離開,這種種情緒幾乎要逼瘋他,以致於他只能靠不斷殺人來排解這些痛苦。
人都是自私的,就算知道她是所有人中最無辜的那個,他依舊深恨她,即便這樣的心思極其卑劣。
但薛琮接納自己的自私與卑劣,他本就是這樣的人,沒什麼好羞於承認的,他只是願意在沈懷梔面前維持自己好的一面,但並不意味著他當真有自己展現出來的那麼體面。
痛苦能把一個還算正常的人逼成神經病和瘋狗,有段時間,他似乎日日都能看到她站在面前,用無關痛癢的眼神看他一日日發瘋的醜態。
有時候薛琮甚至在想,他不應該將她埋在地下的,他應該將她放在身旁,或許看著她在他眼前一日日腐爛後,他會徹底放下這份執念。
可他偏偏做不到。
他不捨得她變醜,他知道一個人死後會變得有多狼狽多醜,她那麼要強體面的一個人,若是以這樣的姿態殘存於世,大概即便是死都不甘心。
所以,他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之後,親眼看著她入土為安,從此與泥土為伴,與黑暗為伴,只剩他一個人和懷裡冰冷的牌位。
也是她離開之後,薛琮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是會哭的。
自他開始懂事之後,就一向流血不流淚,所以,抱著死去的她崩潰時,他第一次清楚的意識到,他竟然是如此懦弱的一個人。
還有,他是不能接受失去她的。
從前她是他不能觸碰的逆鱗,現在,則成了主宰他生死的死穴。
死去的沈懷梔,自此成為了他眾所周知的軟肋。
於他這樣的人而言,軟肋就是用來被人利用的,那些年裡,他見過太多與她相似的面孔,但每一個都不是她,看著那些出現在他面前的
人,他既不會動容也不會欣喜,心裡只有一個想法,為什麼死的不是她們呢?
這世上活著無用且面目醜陋的人那麼多,為什麼偏偏要帶走一個做了許多好事救了許多人的沈懷梔?
薛琮覺得自己不能容忍,不能容忍那些人在他面前招搖肆意,不能容忍她死之後還被利用,更不能容忍自己的心意被人踩進泥濘里,好像他的痛苦全都不值一提似的。
所以,他當然有權利發瘋,畢竟,他之所以這麼做,全都是被那些心懷不軌的人逼的。
他只是以牙還牙以血還血罷了。
現在,他抱在懷裡的不是冰冷的牌位,而是活生生的人,溫暖柔軟,會說會笑,雖然不會對他笑,但是會對他生氣對他動手,偶爾還會施捨一點心軟與憐憫,和過去相比,已然是極樂之境了。
當然,他還能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