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下半夜,灶房裡早先備下的熱水已經涼了,須得重新燒熱,要等上一會兒才能沐浴。
陸回來見她,與她道歉:「當家的,今日我被私事耽誤,讓當家的擔憂,還受了馮郎君的刁難,是我的錯,但憑當家的責罰……」
薛綰妤看著眼前的溫潤公子,雖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氣,卻又不知該如何發泄。
打他一頓嗎?
可是打了又能怎麼樣?
從一開始她就知道他不是一個普通的人,他與平頭百姓格格不入的容貌舉止,粗布麻衣也掩蓋不了的矜貴氣度,偶爾針砭時弊時獨到的見解,都昭然若揭著他的身份絕非尋常。
這幾年來薛綰妤從不過問他的過去,也清楚的知道他留在她身邊絕非僅僅只是為了報答她的救命之恩。
他也需要一個普通人的身份做掩飾,暗中圖謀著什麼大事。
她不去想,也不去猜,只當兩人是互相利用的關係,這三年自己的家產在他的打理下日漸豐足,這就夠了。
今晚真是糊塗了,怎麼會覺得,如他這般深藏不露的人,會需要她去拯救呢?
冷靜下來後,怒氣也轉為自嘲:「今晚的事,以後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是,以後我若再晚歸,定然差人告知當家的……」
「不必,」她看著他,淡淡道,「我是說,日後你若再晚歸,我不會再多此一舉的出去找你了。」
第10章 鵲橋邊 燕郎君,你敢趁人之危?……
夜色如墨,星子稀疏,明月半隱於雲層中,灑下些許清輝。
謝晏川推開支摘窗,拿出一隻小巧的哨子吹響,靜謐的庭院隨即響起了一陣逼真的鳥鳴聲。
北鳴打著哈欠出現,困頓的眼睛怎麼也揉不開,半睜著問:「郎君,怎的這個時辰喚我?」
「員外府那邊,你帶人去解決一下,」他說,「三日之內,讓馮家離開清州。」
北鳴應下:「好說。」
「馮家么子色膽迷天,淫性太重,你想法子給他去了……」
「怎麼去啊?是我想的那種去嗎?」說著抬手比劃了一個「切」的動作。
謝晏川睇了他一眼:「隨你。」
北鳴霎時清醒起來,眼睛瞪得溜圓:「郎君讓我做這種事,那我可就不困了……」腦子一清明,眼神也好了起來,瞥見自家郎君的脖子上有兩處紅痕,關心道,「郎君這是被蚊蟲叮咬的麼?可需我去買些防蚊蟲的薰香?」
心下卻納悶這還沒到夏天呢,蚊蟲怎的就跑出來咬人了?
謝晏川摸了摸脖子,並未感覺到什麼異樣,隨手拿起桌上的銅鏡照了照,見自己的脖子上確實有兩處紅色的印記,形狀卻不似蚊蟲叮咬的模樣……
倏然想起馬車裡,她埋入自己肩頸里時,那酥癢中帶著絲絲縷縷疼痛的感覺。
北鳴還在等郎君回話:這兩處紅痕看著可不小,得是多大的蚊子才能咬出來的?
卻見自家郎君撫著脖子,冷峻的面容上忽然浮現出一個春波蕩漾的笑來:「不用,咬得很好。」
北鳴不理解但尊重郎君的想法,正要退下時,屋外忽然響起敲門聲,不待郎君給他使眼色,他便跳窗離去,身影消失在黝深的夜色中。
謝晏川隨後打開房門,見是陸回站在外面,手上拿著一方小巧的錦盒。
「陸管家,有事?」
門外的陸回神情淡漠,嘴角牽起的弧度沒有什麼溫度,只是聊表客氣:「瞧見燕郎君房裡的燈還亮著,便過來問問,這麼晚了,燕郎君怎的還不歇息?」
謝晏川隨口編了個理由:「身體不適,睡不著。」
對方的眼神淡淡的在他的房中掃視一遍,視線在那洞開的支摘窗多停留了一瞬:「夜裡寒涼,怎的開窗?」
謝晏川面不改色道:「內傷引起內熱,便開窗涼快涼快……」
陸回的視線落到他的身上,帶著懷疑:「燕郎君既傷得如此重,為何今晚還敢只身前去員外府?」
謝晏川應對自如:「畢竟昨日是我打的人,怎好叫薛娘子一個人去賠罪?」
「看來燕郎君是個講義氣的人,」陸回將手中的錦盒遞給他,「這是治內傷的良藥,燕郎君每日服一粒,不出七日傷勢便能大好。」
謝晏川看了那錦盒一眼,並未接下:「多謝陸管家好意,不過我不吃來路不明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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