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跪在地上,給余逢春戴上的是他最恨的東西。
而這一次,戒指無比嚴絲合縫地推至無名指指根,寶石閃爍,瑩潤且富有光澤。邵逾白的名字印在戒身,貼著余逢春的皮膚和心跳。
余逢春對面前的場景很滿意,在沙發上彎下腰,也幫邵逾白戴上。
這絕對算不上一個端正嚴肅的儀式,好在他們都對此沒有意見。
余逢春知道邵逾白還是在緊張擔心,怕他會忽然消失。
偶爾幾夜,余逢春在夢中醒來還未睜眼,睡在一旁的邵逾白便感知到了他呼吸的變動,也隨著他一起醒來。
邵逾白身上有一道很長很深的傷口,需要用一生的時間來癒合。
余逢春沒有很好的辦法讓他安心,畢竟當時死是真死了,邵逾白可憐兮兮地來回找了那麼多次,也只拼回了他的機甲殘骸。
日思夜想,余逢春只能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一遍。
「我其實是一個很傳統的人,」握著邵逾白的手,余逢春鄭重其事,「睡都睡了,我會對你負責的。」
太爺們太硬氣的一句話,簡直讓人無法將其與昨夜那個抱著枕頭一邊罵一邊往外爬的人對上號。
邵逾白低下頭,很珍惜地看著他們手指上的戒指,相信了余逢春嘴裡的負責。
煽情結束,余逢春選擇聊聊正事。
他直截了當地問:「我進來前,你在看什麼?」
他問得利索明快,邵逾白也不再遮掩。
「是環隴監獄傳來的消息,」他道,「穆鋒一直說想見我。」
「見你?」余逢春不屑,「有什麼好見的?死到臨頭非要膈應你一回嗎?」
邵逾白笑笑:「大概是這樣。」
余逢春想了一會兒,橫躺在沙發上,狀似不經意地問:「你要去見嗎?」
「……」
邵逾白本已走至桌前,想調出監獄送來的原件讓他看看,可余逢春這話一出口,他忽地轉過身來。
門外的哭喊聲還在繼續,但已有力竭之態,余逢春指使0166打開隔音模式,淡定地和邵逾白對視。
須臾後,邵逾白明白了什麼,點點頭:「我確實要去見一見他。」
余逢春滿意了:「我陪著你去。」
「好。」
*
*
*
如今的環隴監獄,已與一年前大不相同。
邵逾白上位以後特意整治過,該槍斃的槍斃,該繼續服刑的繼續服刑,爭取不讓任何一個該死的垃圾浪費聯盟資源。
眼下監獄環境十分清靜,基本看不見鬧事的。
邵逾白到的時候已經是深夜,獄方派出兩名獄警等候,接到人以後,便徑直將他帶進穆鋒的囚室。
穆鋒還沒睡,這些日子他大概都沒閉過眼,入獄前精壯的身材已經消瘦下去許多,眼下烏黑,非常憔悴,只是他投來的眼神仍然銳利,帶著難以消磨掉的恨。
單聽到腳步聲,他就知道是誰來了。
「我還以為你要躲我一輩子,」他呵呵笑著,看像站在自己牢房門口的邵逾白,「原來還有點膽子。」
邵逾白不理會他話里的嘲笑諷刺,只低下頭整理手套,問:「你說想見我,有什麼事?」
「想看看你是不是還一副虛偽樣子,」穆鋒自知大勢已去,不再遮掩,「裝了這麼些年,別人都說你端正嚴謹,可臨到最後,第一個拿槍指著聯盟的人卻是你自己。」
邵逾白頓住動作,看向他:「你心裡清楚,我沒有做任何損害聯盟利益的事。」
又是一聲嗤笑。
「我心裡清楚?」
穆鋒好笑一般重複邵逾白的話,自己點點頭,「我是清楚,現在聯盟上下都覺得你銳意革新,去年做的事雖然偏激,但其實也是為了聯盟好,要挖去潰爛……他們傻,可我不是瞎子,你是個什麼東西,我太清楚——你是為了聯盟嗎?你是為了給那個死人報仇!」
邵逾白眼眸微轉,冷峻的神色有片刻鬆動。
這點變化非常細微,難以察覺,但穆鋒自一開始便死死盯著邵逾白的神情,因此發現了。
他知道自己完了,穆家也完了,太多怨恨堆疊起來,讓他生出險惡的報復心。
有一件事,邵逾白從來都不知道。
「……你知道為什麼,當時明明還沒結束作戰,但聯盟就一定要余逢春返回中央星嗎?」他嘶啞著嗓子發問,眼裡是毫不掩飾的惡意。
邵逾白不答,靜靜地看著穆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