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的第一句話。
邵逾白還沒徹底消氣,冷著臉說:「你早膳只吃了幾口。」
余逢春都懶得問他是怎麼知道的。
一旁,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的趙院判低聲道:「皇上恕罪,微臣觀其面相,大抵是因為昨夜沒有睡好,精神困頓,才失了胃口。不必過於憂心。」
太醫都這麼說了,邵逾白才放下心。
「勞煩了,下去吧。」
趙院判高興地退了下去。
余逢春看著坐在自己對面不假辭色的邵逾白,思索片刻,給他夾了片藕。
「嘗嘗,挺開胃的。」
這就是哄人了,畢竟整件事還是自己有錯在先,余逢春願意後退一步,定然是相當喜歡,不願讓兩人之間的微末小事打擾感情。
思及此處,邵逾白面上冰霜融化開。
吃完藕,他說:「過幾日,先生陪我去趟景潭山吧。」
余逢春聞言看他。
「景潭山?」
「是。」
「去哪裡幹什麼?」
邵逾白沒有回答,只是等著余逢春同意。
余逢春能有什麼辦法。
「把這破鏈子解開,我就跟你去。」
第43章
景潭山矗立在京郊, 是附近難得一見的高山。
一個半月前的那場雨後,京郊迎來春天,青草翠綠、繁花似錦, 時常有京城人士出門踏青,舉辦宴會。
余逢春坐在馬車裡, 掀開布簾向外看時, 看得見周遭數百里的良田已播種施肥, 半年後又是一片金燦燦。
隊伍往山上走。
從春意暖融到風攜涼意, 越往上, 花開的越少, 景色越寂寥, 等到景潭寺的時候,只有寺邊的幾棵柳樹在吐新芽。
余逢春跳下馬車,邵逾白在邊上牽住他的手。
兩人一齊停在寺廟門口, 抬頭向上看去。
古樸莊嚴的寺廟上高懸一塊已經破損的陳舊匾額, 景潭寺三個大字基本看不真切, 只能從尚且清晰的筆劃中判斷這座寺廟的年頭已不下百年。
除了匾額, 寺廟周圍都修繕過, 不比許多年前余逢春第一次見邵逾白的時候, 那麼破爛難看。
「你修的?」余逢春問。
邵逾白搖頭:「慧空不收我的錢, 是山下人聽聞聖駕時常駕到, 自發募捐送上來的。」
余逢春頓時便笑了。
不收皇帝的錢, 卻收那些為皇帝花錢的人的錢。
慧空真有意思。
說這些的時候,邵逾白的表情有點緊張,但不是為了余逢春的問題。
注視著身旁人面上的笑, 不由得,他離得更近些, 幾乎要將余逢春扯進懷裡。
察覺到他的動作,余逢春回頭看了一下,什麼都沒說。
有小沙彌走出來,看見他們後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神色既不諂媚也不慌亂,看向邵逾白的眼神很熟悉,似乎經常見。
小沙彌道:「二位施主,昨夜山上下了一場密密的小雨,路有些滑,二位當心。」
余逢春低頭看去,面前粗糙的石階上,的確凝著幾灘水痕,但不多,掌心大小,像小鏡子一樣反射著山間景色。
他笑了:「誰教你這麼說的?」
小沙彌看著只有七八歲,一顆腦袋圓滾滾的,他沒料到余逢春會問這樣的問題,呆呆地眨眼睛。
「方丈爺爺教我的。」他不自覺地說,「他讓我出來。」
「讓你出來幹什麼?」余逢春又問。
他長得好看,而且是一種不同於邵逾白的頗有親和力的好看。當余逢春想利用容色讓別人為他做些什麼的時候,他的笑會像水一樣勾住人的心跳。
小沙彌的臉倏地紅了。
「這、這……」
他嘟嘟囔囔,想說卻又記起方丈的教訓,只能把臉憋得越來越紅,像個西紅柿。
「好了。」
在旁邊圍觀全程的邵逾白阻止了余逢春的逗小孩行為。
小沙彌見他阻止,連忙一躬身,再次行禮後一溜煙跑進寺廟,三兩步就不見了。
余逢春笑著支起身,對邵逾白說:「真好玩。」
邵逾白問:「哪裡好玩?」
余逢春說:「傻傻的,和你以前一樣。」
邵逾白皺眉,不覺得自己以前有過這種表現。
見他不信,余逢春也沒有過多辯解,繞過台階上的雨水,跨進景潭寺。
*
正殿裡,香火縈繞,遮擋視線且味道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