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土在他腳下蔓延,每道雷霆墜地都會炸開十丈深坑。空氣中飄浮著細碎的金色電芒,沾上衣擺便灼出星火。
余逢春揮劍劈開迎面撞來的雷蛇,劍刃與電光相撞迸發出刺目火星——有無數碎片散落四周已被雷電灼燒成焦黑的硬塊,墮月殿被殃及,現在連廢墟都算不上了。
」明夷!」
嘶吼被轟鳴吞沒。第八道劫雷餘威未消,紫電在天際織成巨網,將方圓百里的靈氣抽成真空。
余逢春掐訣強行瞬移,再度現身時發冠早已崩落,墨色長髮裹著血沫在雷暴中狂舞,與緋衣纏作一團。
雷池中央的景象讓他呼吸驟停。
妖族突破人界防禦的現實裂痕,在天雷威力下被夷為平地,只留下一個方圓百千里的巨大坑洞。青年單膝跪在沸騰的金汁里,脊背被天雷劈出森白骨裂,暗黑色的傷痕像土地的龜裂一樣爬滿皮膚,鮮血在其中流淌。
那些曾被余逢春親手梳理過的漆黑長髮此刻焦枯蜷曲,隨罡風一吹便化作灰燼飄散。最刺目的是青年右臂——皮肉盡褪的手骨仍死死攥緊,僅有一截暴露在外,露出天雷之下仍然完好的鎮靈通元石。
「……師尊?」
聽到余逢春的呼喊聲,站在焦土最中央的邵逾白艱難動了動。
又一陣電火閃爍,恐怕閻羅地獄也沒有此刻觸目驚心。
沙啞氣音混著血沫從他喉間溢出。邵逾白試圖抬頭,渾身的骨頭卻發出令人牙酸的咔噠聲。
余逢春這才發現邵逾白眼眶裡躍動著幽藍電火,原本清亮的瞳孔已然渙散成兩汪血潭。
他真的到極限了。
穹頂傳來天道震怒的嗡鳴。
第九重劫雲凝成漩渦,原先蒼白暗沉的雷光已隱隱浮現出暗金色,狂暴純粹的靈力凝集成風暴即使處在萬丈雲巔之上,仍然透露出尋常修士難以抵抗的強大壓力。
邵逾白破損的胸口又湧出一股鮮紅的血,有無形業障在他身邊徘徊纏繞,字字句句深可見骨。
余逢春在颶風中踉蹌前行,護體靈氣被雷火撕成流螢,仿佛一個淒涼冷酷的雪夜,只是比那樣安靜的夜晚,多了無數的鮮血流淌。
等他終於觸到邵逾白冰冷的手腕,流淌在徒弟手上的鮮血如有生命般依戀地纏上他的手指——經脈里流淌的不再是渾濁魔氣,而是精潤純粹的靈力。
八道天雷,都快將邵逾白身上的魔氣拔除乾淨了。
余逢春心疼的心臟都在哆嗦,可邵逾白卻在這個時候發出輕笑。
一片電光閃爍,雷聲轟鳴中,他說:「我聽到了。」
余逢春胸口發緊:「聽到什麼了?」
「聽到師尊維護我,」邵逾白說,「隔了很遠,但還是聽到了。」
余逢春沒有忍住,罵他:「去你的,這時候還說這些沒用的!」
邵逾白又笑了。
天雷劈下後留存的電光,在他的經脈裡面瘋狂閃爍,每一次的震顫都帶來難以想像的疼痛。邵逾白又笑了一聲,然後嘴角淌出溫熱的血。
「師尊不該過來的。」他說。
「我不過來,該在哪裡?」余逢春問,「孟圖被我釘在山上了,等你突破,親自去割下他的肉。」
邵逾白垂下頭沒,有回應余逢春的話,他默默地看著身下焦黑的土地,恍惚般道:「我聽不見聲音了。」
在此次雷劫中受到重創的不光有邵逾白一個,還有妖族裂縫。
再差最後一道天雷,就可以將它徹底摧毀。
然而邵逾白撐不過去。
系統提示中,他的生命值在繼續下降,況且邵逾白之前分割過元神,第九重天雷打的正是元神——
雷聲在頭頂轟鳴響起,仿佛世界都要隨之坍塌,余逢春仰頭看去,只見一道形似巨龍的暗金色雷電在雲層中躍躍欲試,隨時都有可能當空劈下。
余逢春不能走。
「你覺得我能扛住嗎?」他問0166。
邵逾白是主角,這道天雷是為邵逾白準備的。即便余逢春修為深厚,恐怕也不能在上面討到好處。
0166的聲音很緊張:[連帶著我一起劈嗎?]
那當然咯。
狂風肆虐,割在人臉上有鮮明的痛感,護體靈氣已經完全失去作用,普通兩個渺小脆弱的凡人站在浩蕩天劫面前,一身功力仿佛都化為烏有。
「師尊,」邵逾白嘶啞著嗓子呼喚他,「快離開!」
「我離開了,你怎麼辦?」余逢春問他。
「死在我面前嗎?」
邵逾白苦笑一聲,一具白色骨架露出無奈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