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逾白平靜道:「我接受我的結局。」
被他捧在掌心的手指驟然攥緊,傷痕在光下泛出淺淺的白。
接受自己的結局,所以那麼平靜從容,可既然如此,為什麼還會在噩夢裡看到余逢春滴落鮮血的手?
又為什麼還對他手上的疤痕耿耿於懷?
余逢春越想越難受,然後又感覺到一點生氣,電視也沒心情看了,坐起身就要發作。
然而還沒等話說出口,邵逾白忽然低下頭,在他掌心的細碎傷疤上,留下一個吻。
很輕,卻很鄭重,柔軟的發從余逢春的指尖垂落,蜻蜓點水的一吻。
人是可以感受到愛的厚重和廣闊的。
鋪天蓋地的潮水就此落下,余逢春心裡的火焰徹底熄滅。
「好吧。」他手指不受控制地蜷縮,呼出一口氣,「原諒你了。」
邵逾白重新把他抱進懷裡,用小毛毯包好,像滾玉米卷。
他低下頭,在余逢春耳邊問:「後面發生了什麼?」
他不記得自己曾跟隨余逢春去過千萬個世界的事情,那只是靈魂融合時短暫亮起的一抹亮光,像鉤子一樣將記憶短暫勾起,又迅速垂落。
要邵逾白完全恢復記憶,還需要等上一段時間。
余逢春漫不經心地撥弄手指,「沒發生什麼,我一直在找你。」
他說得隨意,可昨夜滴在邵逾白身上的淚還留著滾燙的印子。
那是很苦很漫長的悲傷,所透露出來的意味,遠沒有餘逢春表達的那麼輕鬆隨意。
邵逾白意識到什麼,低頭蹭蹭余逢春的脖子,聲音輕而又輕:「你喜歡我了,是不是?」
「……」
余逢春死死盯著自己顫抖的手指,沉默良久,他雙手攥緊,咽下一段顫慄的心碎。
邵逾白什麼都知道。他想。
「是啊,」他小聲承認,覺得自己一生都未必有過這樣的怯懦退縮,「我喜歡你。」
*
*
高弘從車上下來,助理連忙伸手,接住他手上未燃盡的煙。
去除煙味的香水隨即噴在他手腕上,高弘吐出一口氣,臉色沉鬱。
「禮品都備好了嗎?」他問。
助理連忙道:「都備好了,已經派人送過去了,王先生的夫人喜歡潭春百合,我專門找人在北歐那邊買了空運回來。」
「行,」高弘點點頭,「這事要是辦成了,以後少不了你的。」
今天晚上的宴會,是前段時間剛回國的小王總,專門為他夫人舉辦的生日宴。
如今王家的產業基本都在東南亞,與余氏多有牽扯,小王總回來,不管目的為何,余逢春都得拿出態度。
作為他手底下的人,高弘也得費心周全。
往宴會廳的方向走了幾步,高弘忽然想到什麼,又問:「邵逾白來了嗎?」
自從出了陳志遠那件事以後,高弘就對邵逾白產生了很深的依賴之情,但凡有餘逢春出現的場合,他都要打探一下邵逾白在不在。
好像就算他幹了蠢事,求一求這位二把手,也能把命保下來。
比傳說中的大嫂還好用。
急切往前的腳步忽然在此時頓住,高弘的臉色變了。
助理發現他臉色不對。
「咋了老大?」他問,「邵哥還沒到,他肯定是和老闆一起。」
他的腦子是一根平滑的直線,完全想不到任何會妨礙他生命的東西,活得很輕鬆也很安全。
高弘卻完全無法控制住自己的腦子。
他朝著遠處燈火通明的宴會廳看了一眼,又四處環顧,確定沒人在聽他倆說話以後,他才壓低聲音問:「老闆最近寵過什麼人沒有?」
助理茫然地搖頭。
「沒有啊,老闆身邊一直不跟著人,」他說,「也就邵哥跟得緊些。」
「……」
一瞬間,高弘腦子裡閃過無數畫面,每一個畫面都足夠他冬天去北冰洋游一圈。
他再次確認:「真沒跟著人?」
助理笑了,蠢得讓人憐愛。
「這誰不知道?老闆有潔癖,不喜歡碰外面的人,連握手都是碰一下就鬆開。」
高弘:「……」
他心裡有個不好的預感,而且這個預感在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