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梔捏著手機又出了一會兒神,反應過來的時候,她放下手機,發現自己手心已經出了汗。
臨近下班時間,齊佑樹約她去他們學校吃烤肉,他說是他的學生傾情推薦,他之前就一直想吃,但嫌那裡人太多。如今是暑假時間,烤肉店比平時冷清不少,正適合他們倆一起去。
齊佑樹說:「聽說很好吃。」
魏梔答應下來。
下班時間一到,她便起身收拾東西,在寫字樓樓下準備叫車的時候,江彥周的電話打了進來。
魏梔覺得狐疑——平時江彥周不會隨意給她打電話的,他們一般都在聊天軟體上聯繫。
她接通電話,剛「餵」了一聲,江彥周壓低了的聲音便傳過來,「你和阿姨吵架了嗎?」
魏梔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怎麼了?」
「徐老師住院了,但是一直不讓我告訴你。」
魏梔心臟猛地向下一墜,她啞聲問:「住院?……什麼時候?」
「就在下午。她給我打電話問我能不能帶她去醫院做檢查,她說自己心臟不舒服。我就陪她來了,做了一些檢查後,還真有些情況。」
江彥周繼續問:「你知道她……精神狀態不行吧?」
魏梔深吸了一口氣才說:「我知道……她前些年就有些躁鬱症傾向。」
「醫生說是可能有更年期的影響,她現在的情緒更加不穩定,擔心這樣下去問題會越來越嚴重。你有空的話還是趕緊過來一趟看看阿姨。」
……
魏梔掛斷電話。
倏然,一陣風吹過來。魏梔像是被風扇了一巴掌,她徹底清醒過來,打了車趕往醫院。
44.我絕經了
徐露的精神疾病在魏梔上高中時就初見端倪,她無故地暴怒,過了一會兒又轉好,母女倆都以為她只是單純的壓力大,一直沒想過她得了情緒病。
高三,徐露帶著魏梔轉學,同時,她也被調任到教育局裡當職。雖然她沒有成功得到年段長這個位置,但峰迴路轉地,她升職了。
在徐露以為自己的人生會隨著事業一起走向更高處的時候,她的身體卻因為壓力發出了警告的聲音——她因心悸多汗去看了醫生,一陣檢查下來,醫生說她身體並沒有什麼病理性問題,情緒過於緊張的話,可以試著去看看精神科。
接著,她就在精神科確診了躁鬱症,醫生安慰她當代很多人都有這樣的症狀,讓她不需要太擔心。當時魏梔正在讀高三,徐露沒和她說這件事,想著自己用藥控制就好。
高三這年,她們母女的關係的確很不錯,完全地支持對方,朝著一個目標前進著。
高考結束後,魏梔離家去外省上大學,徐露又變成一個人。讓她覺得奇怪的是,當時,在魏梔還沒來到她身邊的時候,她一心一意工作,並不覺得孤獨。但在魏梔來了又離開過後,她卻無故地在很多時刻都想起自己的女兒,希望她出現在自己的身邊。她時常覺得孤獨。
在工作上,徐露高度緊繃著,想要做好每件事,又在職場因為「寡婦」這個身份被人用有色眼光看待——他們戲稱她「女強人」,仿佛丈夫的逝世是她變「強」的原因,能為她增添更多孤凜的氣質。
而徐露最為感到痛苦的地方便在這裡,她無法忽略周圍人看她的眼光,同時也享受他們敬畏她的神情,於是,她只能繼續做這「女強人」。
她曾經親自斬斷了曾經有可能發生的情緣——有人喜歡過她,做出承諾會照顧她和魏梔。但她沒答應,也從來沒和魏梔說起過這件事。即使她的確需要他,喜歡他,渴望他,但她還是為了自己、為了魏梔放棄了他。
徐露在拒絕他的那個晚上,面無表情地對著鏡子流淚。她想,魏梔才是她唯一能夠依賴的人,是能夠陪著她一輩子的人。
這幾年徐露雖然有在吃藥控制病情,但職場的壓力也與日俱增,她忍受著、努力著,但在某個時刻,她的身體再承受不了那樣的高壓。她像個充滿氣的氣球一樣爆炸了,爆炸的聲音惹來了周圍無數人的圍觀——她在辦公室沒控制住情緒,掀了桌子,整個人氣得面紅耳赤。同事們目睹了她的失控,然後,他們用像看瘋子一樣的神情看她。
徐露緩過來,看清了周圍人的神情後,耳邊清晰地迴響著兩個字:完了。
一次當眾失控帶來的影響是巨大的,只要一次,就能把徐露之前做過的所有努力都推翻,這一次就足夠讓他們忘記徐露之前是多麼的「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