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段立軒半點不臊,還大喇喇地點評:「哎,陳樂樂,你那塊兒毛挺少啊。」
「哎,陳樂樂,你肚臍眼兒咋豎條的。大姑娘啊。」
哪怕他翻過去,段立軒還在後面追著說:「哎,陳樂樂,你屁股蛋子有個痣。這位置長得好啊,中年順當。師傅,你手輕點兒,給搓一後背血點子。」
一個澡搓完,陳熙南從頭紅到腳。也不知道是搓的,還是臊的。等到了汗蒸環節,倆人上樓喝茶。
僻靜的小雅間,舒緩的輕音樂。紫砂壺,榻榻米,深V汗蒸服。陳熙南尋思這回終於能浪漫了吧,沒想到段立軒倒頭就睡。
段二爺可不是什麼睡美人,能趁機占便宜。那純一曹操,專好夢中殺人。稍微碰下胸,如來神掌。偷偷摸下腳,兔子蹬鷹。
等曹操睡醒了,也沒有後續節目。頂著一臉榻榻米印子,打著哈欠往外趿拉:「á~à~!解乏!走,送你回家,晚上我還有局。哎呀,青春獻給小酒桌~醉生夢死就是喝~」
陳熙南有時也暗自琢磨。這日子說甜蜜也甜蜜,說開心也開心。但怎麼就不像熱戀期?
他固然深愛東北地三鮮,可也想要點人間四月天。「武林外傳」是有意思,可偶爾也想看「我的女孩」。
「聽你跟人兒胡掄吧,叫什麼約會。」陳熙南揪著嘴嘟囔,「誰家好人兒上澡堂子約會。」
段立軒瞟他一眼,歪嘴笑了:「行,那你說,咋叫約會啊?」
「去河邊放風箏,搭帳篷悶得兒蜜。」
「哎我草,你浪筋搭電門上了?」段立軒打了個激靈,像是對浪漫過敏,「你不樂意泡澡,吃完飯就回家睡覺。我叫後廚給你冰了個西瓜,臨走別忘拿。」
「見天兒吃西瓜。吃得發煩。」
「嘖,這老暑天的,不吃西瓜吃啥!你得虧生咱國了,要他媽生印度,牛尿你都喝不上冰鎮的!」
陳熙南不說話了,別開臉看窗外。
段立軒又開了會兒車,這才注意到陳樂樂不高興了。尋思了會兒,軟著口氣哄:「還有小香瓜呢。早上現摘的,咳,掰開都冒煙。」
香瓜冒不冒煙,陳熙南不知道。但這社會主義的相處模式,著實要把他憋冒煙。
他把手放到段立軒大腿上,輕輕搖晃著:「誒,你還記得今兒什麼日子?」
「爪子拿開!車不會開,檔把倒握得六。」段立軒把車拐進蜀九香的停車場,不太走心地問,「啥日子啊?」
「8月30號,我入住的日子。」陳熙南拄著臉盯他,「二哥不會忘了吧?」
「你都多餘整這事兒。」段立軒騎線停車,啪地摁開安全帶,「這一個來月,咳,你他媽也沒少住。」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陳熙南兀自咂摸了會兒,臉燒紅了。一層肉頭的淡粉色,像翻出來的小狗肚皮。
「那你,」他啃著嘴唇忍笑,又抬手摸了摸後脖頸,「隔多久想我一下啊?」
「還用想?天天睜眼就得瞅你,撒個尿都能跟你隔壁。」段立軒推門下車,聲音也飄散進正午的熱氣里,「趕緊塞,塞完回家死覺去。」
陳熙南也下了車,湊上去商量道:「二哥,說真的,你住過來吧。」
「住哪兒去?」
「我家。」
「快拉倒吧。」段立軒蹭蹭地往樓上走,嫌棄地直擺手,「租來的破雷峰塔,算個什麼家。滿地爬長蟲,還整個老大哥,禿得像他媽法海。往窗戶前兒一站,手機都沒信號。」
陳熙南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頭,揪著他的衣角黏糊:「那我搬二哥家。」
「住我家,咳,我五點就得爬起來送你。人家找個媳婦兒,我他媽找個班兒。」
「那我再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房子…」陳熙南這幾步樓梯走得懶散,把段立軒衣角抻得老長。好好的棉麻衫,被他扯得像塊破屜布。
「嘖,三天爬不到河沿邊,你都不抵那好王八利索!」段立軒抽回衣角,抓著他胳膊薅上來。手包往桌上一扔,沖服務生招呼道,「往上端,痛快兒的!」
陳熙南瞟了眼服務生,意味深長地笑了下:「呦,換人了?毛毛呢?」
曾經段立軒過來吃飯,總有個專門的服務生上前。是個白淨的男孩,綽號叫毛毛。長得可憐可愛,茶里茶氣。說話喜歡拉長音,變著花樣獻殷勤。
毛毛有過前科,是老蔫在裡面罩過的。出來後沒地方混,就跟著老蔫投奔段立軒。
段立軒看這毛毛,那是真沒啥用啊。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學歷能力都沒有,就會細著嗓子起膩。也沒地方安排,就只能塞到飯店當服務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