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熙南挨了兩鞋底子,疼得直嘶嘶。臉上卻笑得意猶未盡,蛇一樣跟在段立軒後面擰:「誒,二哥,那邊還有個小屋啊。」
「內屋是給保活準備的。」
房間裡還沒有家具,但一看就是兒童房。淡綠的乳膠漆牆面,貼著藍鯨、海龜和小丑魚。段立軒摁著牆上的開關,燈一會兒亮,一會兒暗,一會兒放歌,一會兒旋轉。映著滿牆的小泡泡,像童話里的海底堡。
「好玩兒不?丑丫蛋子也是當上公主了。」段立軒笑了聲,又開始埋汰人,「鯽瓜子公主。」
沒聽到反應,他從燈里轉過頭。看見陳熙南靠在走廊的牆上,抱著胳膊蹙眉。
「咋了,肚子疼啊?」
「二哥。」陳熙南抬起臉,還是狠心打了直球,「保活的親媽,明天會過來接她。」
作者有話說:
前有李英蕊,後有段麗萱。
陳大夫什麼都想到了,就忘了跟他爹媽說是個男的。
第59章 和鳴鏗鏘-59
清晨六點,天還沒亮透。銀杏樹黃得發邪,好似中了毒。果熟了滿地,落在水裡亮得像水銀球,臭得像貓皮燕子。
段立軒在前面抻筋骨,陳熙南在後面散步。他習慣起床先學習,1小時後再吃早餐。因為飢餓能激發海馬回的工作效率,讓頭腦更清晰。補充水分後出來溜早,充分沐浴在陽光下。促進大腦分泌更多血清素,保持心情舒暢。
空氣涼潤潤的。從鼻腔吸入,再從嘴裡呼出,水一樣沖洗著肺部。陳熙南慢悠悠地晃蕩,享受著清晨的美好時光。一邊復盤剛才的業務學習,一邊思索保活的母親。間隔著活躍腦垂體,色眯眯地欣賞他二哥。
三十歲的男人了,還生機勃勃地像個男孩兒。高抬腿、肘碰膝、交叉跳、深蹲跳。
黑色的立領夾襖,杏色的燈芯絨褲。麂皮絨的一腳蹬,鞋面綴了兩對小流蘇。
誘人的一雙腳,踏著晨光和一地明黃的小扇子。在光影里轉啊跳的,奏著迷魂的旋律。流蘇墜一震一震,像奔躍的小鹿角。
不是尖長的樹杈形,那種不夠可愛。是溫柔的圓弧形,像聖誕賀卡上的。噴了水果味香水,覆著亮粉滴膠。
正想得入迷,就見小鹿踩在了銀杏果上。果核被踩擠出來,在石磚上留下兩塊粘黃。
小鹿開始專挑銀杏果踩,泄憤似的。踩得鞋底發粘,鞋幫焦黃,空氣滂臭,妄想稀碎。
「草,這玩意兒真幾把臭。」段立軒乾嘔了一聲,嘀嘀咕咕地罵著,「比那前兒的保活還臭。」
陳熙南嘆了口氣,上來兜著他的肩膀走。
「其實這也是好事。二哥你想啊,就算孩子放我們身邊養,也落不了戶。將來上學、找工作、結婚,都是問題。」
段立軒撇了撇嘴,不以為然的樣子。
陳熙南斟酌片刻,又哄道:「先聊聊看。要人不行,也不能讓她抱走。」
見面地點選在二院附近的大茶樓。雖說是親媽,但不想讓她直接見孩子。別到時候又哭又喊不撒手,話都問不上幾句。
陳熙南不喜那樣的場景,段立軒更煩。他的煩化成一鞋底子銀杏果,剛進飯店就滑了個屁墩兒。
陳熙南正走著神,被他一扯也沒穩住。倆人在門口摔成一堆,引得人紛紛側目。
段立軒鮮少這麼糗,當即就火了:「瞅啥!!」
這一嗓喊得震天轟地,瓷磚都跟著嗡嗡。一片寂靜中,有個男的笑了聲。段立軒唰地沉了臉,大步走上前。敲了敲桌面,問道:「你笑啥?」
陳熙南從包里掏出濕紙巾,輕聲勸了句:「二哥。」
勸得不說幾分真心,只能說非常假意。站在後面,心不在焉地擦著手。眼睛四下瞟著,最後定格在靠窗那桌。
桌後一個三十左右的女人,相貌平平無奇。扎著馬尾辮,穿著件過時的黑呢衣。正半站著往這邊瞅,嘴無意識地微張著。
倆人對上眼神,彼此都知道了身份。隔著冰涼的鏡片,陳熙南掃了她兩秒,又緩緩地滑走視線。漫不經心的一個眨眼,帶著說不上的輕蔑。
段立軒這邊還沒罷休。拄著桌面湊上前,逗小狗似的撩閒:「嘬嘬嘬,跟你說話呢?」
江湖狠人和精神小伙區別很多,但最容易分辨的,是財富力量。
一個拼夕夕就算叫破喉嚨,也不如拿名車鑰匙叩兩下桌子。段立軒雖說沒掏車鑰匙,但他有一手的滅霸戒指。配上茶晶眼鏡小胡茬,往上一湊,呼的氣都帶腥味兒。
那男人看也不敢看他:「…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