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盡蕪望她一眼,他立在桐樹的陰影中,眉目恍惚,叫人辨不清神色,「你倒是好心。可惜,我已讓它們魂飛魄散。」
是啊,所以說你出手無情,是個冷漠無情的反派。
「叮!攻略對象出場,請宿主及時消除謝盡蕪的戒心。」
系統突然發布任務,葉清圓唇角的笑容短暫地僵住了。
她轉過身,借著清亮的月色看向一旁的謝盡蕪。
謝盡蕪微垂著頭,正在慢條斯理地拭劍。劍光凜凜、似有冰雪寒意。他眉梢斜飛直入鬢角,一雙漆黑眼瞳在澄澈劍光的映照下顯出幾分肅殺。
葉清圓悄悄看他挺直的鼻樑與抿成一線的嘴唇,腹誹道:一看就是不好招惹的面相。
無奈了半秒以後,她很輕聲地開口:「消除謝盡蕪的戒心,是指我被他一劍殺死,他對一具屍體沒有戒心嗎?」
系統隱去了瑩瑩藍光,對她的冷笑話並不捧場。
晚風中的呼號聲逐漸止息,葉清圓抬起手捂了捂被風吹得發涼的臉頰,輕聲道:「謝公子……」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努力攢出來的一點笑意就頓在嘴角。
冷意從脖頸絲絲縷縷地蔓延開來,冰冷的雪亮劍鋒抵住她的喉。
兩人稍微錯身站定,謝盡蕪手持劍柄,劍鋒的一端搭在葉清圓的肩頭,劍尖斜斜,恰好刺在她喉管處細嫩的肌膚。
只需稍一用力,溫暖的血滴便會沿著劍鋒滑落。
謝盡蕪側著臉看她,淡紅的唇角彎起來,漫不經心的笑意,似有些許嘲弄。他持劍如拈花,側臉的線條是說不出的利落與乾淨,雪白的俊臉在清輝下有種蠱惑人心的美。
葉清圓睜大眼與他對視,眼裡是掩飾不住的震驚,便聽他淡聲問道:「葉小姐向來養尊處優,怎麼還懂得這些驅邪之術?」
「那晚在山上,葉小姐分明是對此知之甚少的模樣,怎麼?」謝盡蕪極輕地笑了一聲,「難道是忽然開竅了?」
黑心反派!好心和你作伴,竟還用劍指著我!
果真是遭受過非人的折磨與虐待所造成的心理創傷,導致謝盡蕪對誰都心懷戒備,從來以最大的惡意揣測別人——正常人誰能歪到「並肩作戰也是別有用心」那裡去?
葉清圓的眼睫微顫,鬢髮因方才的忙亂而散落一縷。那柄劍搭在她的肩頭,澄澈劍身映出她穠麗的眉眼,劍鋒與拂動的碎發若即若離。
「謝公子,」她抬起眼眸,不閃不避地與他對視,「你這麼想要本命珠,為何不直接一劍殺了我呢?」
腦海里忽地響起刺耳的警報聲:「檢測到危險言論!請宿主注意!」
「我只是初陽鎮裡平平凡凡的一個姑娘,縱使祖上有除祟捉妖的血脈傳承,而今也沒落了。以謝公子的手段,若真的要殺我……」
葉清圓無視系統的瘋狂警報聲,扯出一抹溫和的笑容,明晃晃地挑釁:「易如反掌。」
對付謝盡蕪這樣素來拐彎抹角給人下套的陰狠之人,就要把他心中所思直接挑明,亂他的陣腳。
謝盡蕪的眉梢挑了挑,眼中顯露出訝異的神色。
眼前的姑娘生了一張小臉,尖尖的下巴藏在毛領後,尤襯得那雙眼亮得攝人心魄。臉頰與鼻尖凍得微紅,唇角卻漫出得逞的笑意。
他的劍鋒只差一毫便能劃破她的脖頸,她怎麼還有膽量說這種話。
謝盡蕪以往提劍殺戮時,若一時興起,也會鈍刀割肉一般將「獵物」折磨良久,饒有興味地欣賞那份瀕死掙扎時的絕望與極度恐懼。
可眼前的人卻叫他始料不及。
她分明是被利劍逼命的人,為何望向自己的眼神里卻沒有分毫害怕?
甚至盛滿了明晃晃的笑意,連眉眼都兩彎。
他不是沒有見過這樣的笑,可憑藉他在這世間的生存經驗來說,這般笑意之後,通常會藏著深不見底的陰狠。
就像曾經施捨他一碗紅豆冰酪的那位少爺。
謝盡蕪眉目壓低,心生警惕。
卻見葉清圓伸出兩指,指尖在劍鋒上輕輕一點,「叮!」的一聲,指甲與劍鋒相觸的清亮聲散開在濛濛月夜,驚飛了檐角棲息的寒鴉。
她的指尖用力,就這麼推開了橫在頸間的長劍,揚眉笑道:「我不知曉謝公子要本命珠有何用,不過既然謝公子寧肯忍受痛苦至今,也並不傷害我半分,是不是說明謝公子其實是一個很善良的人呢?」
謝盡蕪的雙眼微微睜大了。皎潔的月夜下,霜寒霧濃,他的臉頰與唇色是失血般的微微蒼白。
她怎麼知道自己在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