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丫鬟跪坐著侍立一旁,低聲啜泣著,手中帕子不時擦拭著崔老夫人唇角溢出的血跡。
潘淳玉本就擔憂愁悶,此時見了這等場景,臉色霎時蒼白如紙。
他顧不得禮節,大步走到床邊,焦急喚道:「母親,母親!」
崔老夫人毫無反應,唯有鼻腔中流出一道細細的血流。
顧雪庭雙手負在身後,緩步踱至床榻邊,表情平靜地看了她一眼:「命不久矣,準備後事吧。」
潘淳玉聞言臉色驟然變了,轉過身怒道:「你說什麼?!」
他本就是武將出身,身量高大,肩背結實有力,此時眉宇間又怒意瀰漫,給人一種獵豹捕食般蓄勢待發的危險氣質。
「令堂不光印堂發黑,整張臉都快要被死氣籠罩了。」顧雪庭漫不經心笑了笑,「還多虧了參湯吊命。不然,小侯爺現在還穿什麼公服呢?披麻戴孝才是正經。」
「你這混帳!」潘淳玉的身形微微顫抖,聲音驟然一厲,「口出狂言!……」
他尚未說完,顧雪庭輕笑,手掌頗為隨意地在他肩頭拍了一下,卻將他的身軀推得重重向後踉蹌!
潘淳玉猝不及防被一股大力襲擊,砰砰連退三步。他勉強站穩了身形,抬起臉來,眼中滿是震驚。
顧雪庭分明身形削瘦,臉色蒼白,無論怎麼看都是弱不禁風的模樣。誰也沒想到,他竟有這般恐怖的力氣。
眼看著事態要失控,葉清圓趕忙上前一步,溫聲打圓場道:「我們是如實告知崔老夫人現在的情況。我這位朋友說話是……粗魯無禮了些,不過他也是一番好意,還請小侯爺多多擔待。」
她說到「朋友」二字的時候,謝盡蕪殷潤的眼眸微微睜大,垂下眼帘看了她一瞬。
葉清圓忙著緩和氣氛,並未注意到他的目光。
「你若是好好配合我,興許老夫人還有的活。」顧雪庭雙眼含笑。
「閣下還是注意些言辭吧,潘府的大門不是你想出就出得去的!」
潘淳玉蹙眉瞪視他許久,輕哼一聲,側身讓開,「請吧。」
顧雪庭走到床榻邊,居高臨下地觀察崔老夫人片刻,俯身將她脖頸間的衣領撥開了一點。
這個動作可謂是無禮至極,然而在場之人皆是屏息凝神,並未上前制止。
顧雪庭也收斂了唇角的笑意,手指輕微扯開了老夫人雪白的衣領,露出她的一小片脖頸皮膚。
在場眾人臉上的神情皆是一變。
那蒼白的喉嚨之上,竟赫然顯出一道清晰的勒痕!
潘淳玉也嚇了一跳,怒然質問道:「這是誰做的?活膩了?!」
兩個小丫鬟頓時跪地,嚇得瑟瑟發抖。顧雪庭淡聲道:「你不必苛責她們,這種痕跡,不是人能弄出來的。」
他有意地看了丫鬟們一眼,潘淳玉會意,揮手讓這二人都退出去。
「小侯爺,請把人扶起來吧。」
顧雪庭從袖籠中取出一支短香,手腕一晃,輕煙裊裊纏繞起來。他俯下。身將短香湊近了崔老夫人的口鼻,待她吸入一口輕煙之後,手掌驀地在她心口一拍。
崔老夫人被煙嗆了一口,當即咳得驚天動地,隨即鼻翼翕動,嘔出大口青黑的血來。
屋內腐爛渾濁的氣息霎時濃重起來。葉清圓對氣味本就敏感,聞到這個味道便忍不住有些頭暈,像是在密閉的里待久了,缺氧一般。
她後撤半步,下意識就往謝盡蕪身旁靠了靠。感覺到他身上那股渾然天成的清爽冷香後,才勉強緩過來一些。
謝盡蕪本是冷眼看顧雪庭表演,此時察覺到身旁有人,便頷首看她:「怎麼了?」
葉清圓牢記「不可觸碰謝盡蕪」這一教訓,與他保持著適當的距離,揚起臉笑道:「站在你身邊,更有安全感。」
謝盡蕪的眼睛睜大一瞬,很快扭過臉去,不再理她。
潘淳玉的眉頭緊皺著,扶住崔老夫人肩膀的手都在顫抖:「這……這怎麼回事?」
顧雪庭神色未變,指向地上那一灘血:「小侯爺仔細看。」
話音落下,眾人的目光一齊落在了床榻前的地面上。
血泊呈現一種不自然的青黑色,在窗外陽光的照映下,閃著粼粼的白光。
「極為細碎的刀片。」顧雪庭淡聲道,「再晚幾日,令堂的肺腑都要爛了。」
他話語不善,潘淳玉此時卻也顧不得了。扶著崔老夫人躺好,他眼中的燥郁之色已經壓不住,咬牙切齒道:「可查得出是何物所害?」
「尚不好判斷。」顧雪庭眉梢微揚,「小侯爺還是先回想一下,令堂最近是否碰到過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