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得很?」謝盡蕪的眉梢挑起,「那你怎麼用起我的勺子了?這會兒不愛乾淨了?」
葉清圓怔怔低頭,赫然發現自己的小木勺還好好地放在碟子裡。
她方才所用,果真是謝盡蕪的那隻勺子。
謝盡蕪皺著眉取過酒壺,入手極輕,顯然空空如也。再取另一隻酒壺,晃了一晃,僅餘半壺。
他轉過身看她,眼中陡然生出薄怒來:「回客棧。」
葉清圓還捧著那碗乳糖澆在吃呢,聞言大不樂意:「急什麼,我沒吃完呢。」
「喝這麼多酒,你該醉了。」謝盡蕪拽住她的手腕,待看清她臉頰浮起的淺紅後,改口道,「不,你已經醉了。」
」
你少看不起人了!我從小到大還不曾醉過呢!」
葉清圓堅稱自己沒醉,並且非要抱著那半壺醉千鍾回去。大庭廣眾之下,謝盡蕪對她實在無可奈何,只好連人帶酒壺一同打包出門。
甫一出鑒花樓的大門,裹挾花香暖意的晚風吹過一陣,葉清圓的腦筋頓時就生鏽了一般,轉不動了。
她的臉頰和脖頸逐漸發起熱來,拿剛捧了乳糖澆的手心冰了冰,意識卻更混沌了。
謝盡蕪牽著她纖瘦的手腕走了幾步,察覺她的步伐飄忽,忍耐了片刻,壓下心頭的火氣,矮下。身子道:「上來,我背你回去。」
「我不要,」葉清圓拖長了腔調,慵懶柔和得像是撒嬌,漂亮的眼珠像浮起一層水霧,亮閃閃的,「我要抱著。」
「你做夢吧。」謝盡蕪耐著性子抓住她的手腕。
她的腳步虛浮得快站不住了,纖薄的身軀也搖晃不止,鼻尖好幾次險些磕到謝盡蕪的肩膀,被他一掌按在臉上無情推開。
也幸好他始終抓著她的手腕不放,不至於叫她仰頭栽倒在地。
葉清圓的頭暈得要命,只覺頭頂繁星亂轉,轉得她渾身無力。纖長柔軟的手臂像是藤蔓一樣纏住他胳膊,纏得他眼睫低垂、呼吸輕輕。
她整個人借力靠在他懷中,口齒不清地小聲企求:「謝盡蕪,我要坐船,你帶我去坐船離開吧,我想回家……」
略顯狹窄的小巷裡行人不多,卻總有好奇者臉上帶著曖昧的意味,輕笑著經過他們。
謝盡蕪縱使臉皮再厚也經不住這般曖昧,偏又被她一聲聲撒嬌似的話鬧得額頭青筋直跳。
他低下頭,薄唇湊在她耳畔,頗有些難以啟齒道:「葉清圓,放開手!我……我抱你回客棧。」
「我不回客棧!」葉清圓從他懷裡揚起臉,紅潤的唇溢出醉人的酒香與果香,「我要回家,你帶我去坐船。」
「……行,坐船。」
謝盡蕪被她磨得徹底沒了脾氣,俯下。身將她抱起來。
他從沒抱過人,也不太會,試了好幾個姿勢都不行。要麼是勒住她的腰了,要麼就是壓住了她的頭髮,惹來她一聲不滿的輕呼。
謝盡蕪煩躁得手背青筋直跳,耐心告罄。到最後,腦海中莫名想起他曾見過的婦人抱小孩的手法。
思索一瞬,他矮身托住她的大腿,使力一提,叫她坐在自己的右手臂上。同時左手摟住她的腰背保持平衡,真就抱孩子似的將她抱了起來。
葉清圓趕緊攀住他的肩頸,慌亂中下巴還在他鼻樑撞了一下。她沒什麼感覺,謝盡蕪卻是悶哼了一聲。
謝盡蕪將她往上顛了顛,叫她坐穩,同時低聲道:「你老實些。」
葉清圓沒反駁,只是半闔著眼,因為被他顛得有點想吐。
謝盡蕪聽到她一聲乾嘔,警覺道:「葉清圓,你若是敢吐,我就將你扔進河裡。」
說什麼話呢?一點都不好聽。
葉清圓的胸腹都被他硬邦邦的肩頭頂住了,聞言又故意乾嘔一聲。
謝盡蕪臉色都變了,加快腳步趕緊來到河岸邊。
葉清圓:「……」
幸好千花河畔最不缺的就是船舫。謝盡蕪把葉清圓放下來,立刻又退出兩步遠。
葉清圓:「……?」
她走過去,卻聽謝盡蕪擰著眉防備地看著她:「你現在還想吐嗎?」
原來他避開這麼遠,就是怕這個啊。
葉清圓心中大呼過分。抬眼見謝盡蕪,卻見他挺直的鼻樑上有一抹紅,眸中也有些淚花,想了想,應該是方才磕的。
估計他挺疼的吧。
這麼一想,她摸了摸自己毫無感覺的下巴,無聲一笑,心裡又平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