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雪緋!」顧千城縱使肩背寬闊有力,卻還是被她捶得皺眉悶哼,他冷聲道,「族長要我一定照顧好你。若你願意跟我走,我會好好安置你的。」
「走什麼?走去哪裡?去你的渡真世家,然後給你當個見不得人的外室嗎?原來你們這些注重清譽的修真世家也會養外室?!」
「你胡說什麼!」
「顧千城,你口口聲聲說你對自己的夫人有多麼珍愛,寧肯自己生病,也不想讓她經受病痛折磨。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為了轉玄三術和我成婚,是否對得起你的夫人?」
顧千城的眉頭一擰:「她不會知道這些。」
謝雪緋神情僵滯,一瞬間連哭都忘記了,豆大的淚珠掛在眼尾,欲墜不墜。
顧千城沉聲道:「只要你乖乖的,我會安置好你今後的生活。」
「我稀罕嗎。」謝雪緋仿佛聽見了什麼笑話,「顧千城,你當我是什麼人?任你哄騙,隨你拿捏,一旦失去利用價值,便可以隨手丟棄的小玩意兒?」
她這話說得一點也不顧忌。顧千城頗為不悅,眼中隱隱露出煩躁。
曾經多麼乖巧可人的女孩,如今竟也不可理喻起來。
怎麼學會了胡攪蠻纏?
然而,他們終究有過夫妻之情。顧千城念她遭受打擊,一時無法接受,才會如此口不擇言。
他到底是心軟了,輕聲道:「你聽話,我不是那樣始亂終棄的人,絕不會丟下你不管的。」
謝雪緋的腿軟得快要站不住,全靠顧千城托住她的腰才不至於摔倒。
她咬牙切齒,悲怒攻心,只覺整件事簡直荒唐到可笑。
她深愛著的枕邊人原來早已有了家室,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竟被他哄騙著做了插足的醜事。
可到頭來,他還很大度呢,竟做出一副深情的模樣,保證不會丟下她。
何等虛偽,何等噁心!
謝雪緋氣得頭腦發昏,心跳劇烈,撞得胸腔都在痛。
又悲又怒,痛到極致。連顧千城溫柔哄勸的聲音都如隔了一層水流,她聽不清。
謝雪緋只覺得窒悶,她放聲大哭,哭得嗓音嘶啞,幾欲乾嘔。
可是院子外面的笑聲、爆竹聲真是好熱鬧,如滔天的浪潮一般,輕易地淹沒了她嘶聲的哭喊。
她是族長的女兒啊,備受寵愛,驕縱任性。母親去世以後,父兄更是加倍地縱容她,生怕她受到半點委屈。
她也曾天真地以為,這世上不會再有人會欺負她。
可顧千城的所作所為卻讓她知道,外面的世界那樣危險。
人心叵測,毒如蛇蠍。她像是誤闖了叢林的家雀,稍一不慎,就被碾壓得骨渣都不剩。
謝雪緋茫然地想:原來外面的人都這樣心機深沉啊。
那這些年來,阿兄是不是過得很辛苦?
也幸好她沒有真的去找阿兄,否則以她的天真,還不知要給阿兄添多少麻煩呢。
想來,倒是心生慶幸。
顧千城始終托住她的腰,將她攬在懷裡。見她哭得傷心,甚至抬手撫了撫她的腦袋。
片刻後,謝雪緋遲鈍地感受到腿面有什麼溫熱的液體流淌下來,蔓延到她的膝彎。
腹部刀割劍刺般的劇痛叫她臉色蒼白如紙,冷汗涔涔。
餘光有明光閃過,是顧千城腰
間的那把長刀。
她以為的琴瑟和鳴,白首相伴,其實不過是一個笑話。
顧千城瞞過了所有人,也瞞過了她。她就這樣蒙在他編織的一場大夢中,可嘆可笑地幻想著與他的一輩子。
事到如今,萬念俱灰。
謝雪緋的手慢慢移過去,指尖觸上刀柄,同時抬起眼,一滴淚划過臉頰:「這輩子遇上你,是我三生不幸。」
「顧千城,」她抬起臉來,扯出一抹很難看的笑容,「我真心祝願你的夫人可以早日病癒。你們夫妻二人……琴瑟和鳴,白首……相伴。」
顧千城皺起眉:「說什麼氣話,待會兒你跟我一起走。」
「你殺了我的爹爹,我若與你一起走,還有何臉面活在這世上?」
謝雪緋狠狠閉了一下眼,再睜眼時目光決然:「顧千城,我與你這種喪盡天良的人不一樣。我們謝家的兒女,向來只有為情為義而死,從不聞忍辱苟活之輩!」
話音落下,刀光一閃,殷紅飛濺。長刀「噹啷!」一聲跌落在地。
溫熱的血液從她脖頸迸射而出,潑了顧千城半邊肩頸與臉頰。
謝雪緋抽搐了兩下,柔軟的身軀從他的懷中緩緩滑落,撲倒在瑩瑩雪地上。
遠處街巷的說笑聲陣陣傳來,微風吹過棠棣樹枝,抖落滿地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