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千城怔怔看著她,像是還沒有反應過來。
她身下素潔瑩白的雪快速被血水染透,雪白的腮邊也濺滿了血,雙眼大睜,目光有些渙散。
顧千城踉蹌跪下。身,顫著聲音:「緋兒?」
他略顯忙亂地試圖去捂住她汩汩冒血的脖頸,卻都是徒勞。只在最後一刻時,才聽謝雪緋抽搐著咳出一口血。
謝雪緋的意識已經到彌留之際,小臉微皺,眼裡都是求懇與委屈的神色,像是要哭的孩子。
她眼角有淚,雙唇微動,喃喃地說些什麼。
「……娘,我好痛。」
染血的手掌掙扎著捂上自己的腹部。兩息後,她脖頸後仰,終於慢慢地失了力氣。
多麼好的姑娘,她就像是一朵瑩白的小花,凋落在溫熱的血泊中。
可惜,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花兒。
顧千城閉上眼睛。
覆水難收。
他從地上撿起染血的刀,將謝雪緋和謝御恆都葬下,然後擦去臉上和肩頸的血跡,推門出院,穿過喧鬧歡笑的人群,沿著山道一路出谷。
途中有謝氏族人笑呵呵地和他打招呼,問他要去哪裡呢?怎麼不見緋兒啊?
顧千城心緒亂得成了粥,根本想不到理由,慌亂間只道是去找個人。
族人們知道他向來沉默寡言,也不覺有異樣,笑著說雪天路滑,顧公子要注意安全啊,千萬不要叫緋兒擔心。
顧千城木然地點頭。
族人們沉浸在大雪花燈的熱鬧氣氛中,沒工夫多在乎他,便只揮揮手,不再說什麼。
越遠離山谷的中心,熱鬧人聲就逐漸隱去。
顧千城低垂著眼睫看路。
他目的已成,本該感到喜悅或者欣慰,可此刻心中卻茫然一片,比那大雪覆蓋的山峰還要虛無。
即將走出山谷的時候,道旁磚房裡走出來一個人,叫住了他。
謝長樂捧著一隻茶壺,正要去摘紅梅枝上的雪水煮茶喝,見了他便溫聲笑道:「咦?這不是我們緋兒妹妹的夫君嗎?這麼晚了要去哪裡呀?」
顧千城恰好站在一樹紅梅下,他的臉陷在陰影中。
「隨意走走。」
「怎麼啦?是高興得坐不住了嗎?」
謝長樂笑聲清脆:「知道你要當爹爹了心裡開心得不得了,可是也不要走得太遠啊,過會兒就趕緊回去,好好照顧我們緋兒妹妹。」
話音落下,顧千城的瞳孔霎時緊縮。
謝長樂看不清他的神色,毫無察覺地笑道:「等小外甥出生了,我們都要去喝酒的!」
顧千城站在樹下,渾身冰冷得仿佛不是自己的身體,許久後才澀聲道:「……好。」
他再也無法忍受這裡,加快步伐沿著山道片刻不停地往外走,慌張恐懼得像是在逃命一般。腦中不住嗡鳴,山谷隱約的笑聲里仿佛含著尖銳刺耳的哭嚎,凜冽如刀劍般的風雪刺得他眼眶生疼,卻澀得半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他透過細密的雪幕望向道旁的紅梅樹,恍惚間竟憶起他與謝雪緋初相識那會兒的情景。
他問她:雪分明是白色的,為什麼你叫雪緋?
謝雪緋笑著折了一枝紅梅花,花枝搖曳,映在雪地上,瑩白的雪竟現出了柔和的緋色。
而後她笑著問他:是不是很漂亮呀?
顧千城恍然明了,輕笑著點頭稱是。
可是當她的血霧潑濺在雪地里時,那瑩白的雪同樣變成緋紅。
同樣很漂亮。
顧千城走出山谷,走過紅楓林,走到那條泛著霧氣的河邊。
他咬著牙平復自己劇烈紊亂的心跳,而後抬手,在刺骨的寒風裡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
他明知自己這一遭會招惹事端,卻不曾想過會叫謝雪緋落得如此下場。
謝雪緋天真靈動,活潑嬌俏,她是個被保護得太好的女孩,應該永遠被托在手掌心裡,不見半點風霜雨雪。
倘若她並沒有愛上自己,倘若她還活著,他或許也可以滿懷喜悅地回到渡真世家,用學來的轉玄三術,治好他夫人的病。
至於謝雪緋呢,他會按照謝御恆的遺願,好好安置、照顧她;或者若是她不願,從此相忘於江湖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總之,他目的已成,不會對此感到愧疚。=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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