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圓點點頭。
「那是我和明竹一起想的主意,就是為了讓你知難而退,趁早回去初陽鎮,不要再參與我們的行程。」江雲初坦誠道,「說得難聽一些,我們都希望你會失敗。」
「可是你成功了,在無人援手的情況下。」
葉清圓笑:「你們很意外吧?」
「嗯,也有些失望。」江雲初輕聲道,「我們還是不太想帶你一起,畢竟……那時我們已經在暗中調查謝盡蕪的身世,不方便有其他人參與進來。」
「調查他?」
「對。」江雲初承認,「明竹與謝盡蕪相識已有兩三年的時間,他一開始並未注意到這個問題,只知曉謝盡蕪曾是希夷殿的二殿主。而且謝盡蕪他向來孤身來往,沉默寡言,明竹其實也並不太了解他。」
「直到有一次,我族中有位長輩無意間見到了謝盡蕪,竟驚駭得險些當場昏倒過去。」
葉清圓淡聲道:「他曾經參與追殺謝盡蕪。」
江雲初閉了閉眼:「是。大概十四年前,在那處避世的草廬中,那位長輩親眼看著青松提劍割舌,才放心地離開。將要出門之際,他見到了歸家的謝盡蕪。」
「所以我才會心生疑惑,反覆詢問族中長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就這樣慢慢追查,終於查到了渡真世家,查到顧九枝,查到了冽雪山谷。」
江雲初抬眼道:「我們都知曉與謝盡蕪之間必定有場決斷,只希望這一天來得越晚越好。清圓,有你待在謝盡蕪的身邊,恰好可以拖住他的腳步。」
「也幸好,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謝盡蕪對你並沒有……很大的惡意。」
她這話說得勉強,實則也有些心虛。
葉清圓回憶一瞬,不禁訝異。那時的謝盡蕪對她的好感值還很低,甚至對她心生防備與敵意。而江雲初就這麼放心地讓葉清圓與他獨自相處,去探查金璧城的槐妖。
「你們就不怕他一時興起,殺了我嗎?」
江雲初垂下眼睫:「若是活著,是你命大。若是死了,也是你命當如此。謝盡蕪雖性情冷漠,防備心重,可也並非濫殺之人,我想,他應該不會為了本命珠而去殺害一個手無寸鐵的姑娘。」
她的措辭都是些沒把握的詞,顯然,江雲初那時候也沒法保證葉清圓的生命安危,卻依舊堅定地將她推到了謝盡蕪的身旁。
如此心狠,如此坦誠。
葉清圓暗暗佩服,看來她的雲初姐姐還真是個幹大事的人。
良久,江雲初輕聲道:「清圓,你記恨我麼?」
「不會啊,」葉清圓不以為意地笑道,「這一路上你也照顧我許多啊,君子論跡不論心,雲初姐姐。而且我現在也過得挺好的。」
江雲初凝視她一陣,見她笑意誠摯,並無怨恨責怪之意,終於是如釋重負地笑了:「清圓,你能這樣想,我特別開心。」
她一開始還惴惴不安,擔憂葉清圓會傷心,會生氣,會質問她,甚至會因此而與她老死不相往來。可此刻看來,葉清圓不僅沒有生氣,反而眉眼間始終縈繞著從容與柔和。
葉清圓握住她的手,輕笑道:「雲初姐姐,我們就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不就好了?就還像以前那樣。」
她的笑容愈發明媚漂亮,笑時仿佛有光點跳躍在她的眼角眉梢。
這是由心而生的善意與靈動。愛人如養花,須得用心滋潤。葉清圓此時的模樣已經與初陽鎮時大相逕庭,顯然她在這些時日裡生活得確實很好。
話音落下,江雲初還來不及回答,「咣!」的一聲,院門忽地被一股大力轟開。
滿地細雪被氣浪鼓動,遮人耳目。兩息後,稠密的雪幕落下,眼前景象重歸清明。
院門口卻站著一名身形修長之人,白袍高冠,臂挽拂塵,正是雲山。
雲山揚眉怒目,大步走來,冷聲道:「喂,你究竟是那謝氏餘孽的什麼人?」
葉清圓聽不得他這種血口噴人的話,忍不住蹙眉,正要開口反擊。江雲初卻抬手將她護在身後,上前一步,高聲道:「雲山長老,你的嘴巴也放乾淨些。」
雲山冷笑,卻連半點眼神都不給她:「什麼時候也輪到江氏的人對我出言不敬了?」
江雲初嘲諷道:「哦,那什麼時候輪到一個心性殘忍的劊子手來此大放厥詞了?」
雲山臉色青紅交錯,怒道:「你!」
江雲初挑眉:「我什麼?」
「我不和你一般見識!」雲山怒而拂袖,轉而對葉清圓道,「我不管你是誰,你既然與謝氏餘孽有所牽連,今日就別想活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