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至少幫我一下啊……」
宋雨閣趁他還沒說完,扭頭就回了小院,咣當一聲響,緊閉院門。
雲山氣得好幾天不理他。
-
顧九枝和顧雪庭一路向西,專往荒僻、窮苦的地方走。
他們去村鎮裡除妖,救助百姓,施捨粥飯。閒暇時他們也換上輕裝,挽起袖子,和村民們一起除草、耕田,給小孩子們做一些解悶的小玩意兒。
村民們感恩他們的善舉,虔誠問道:「敢問,兩位道君叫什麼名字?」
顧九枝本就不打算告知自己的姓名與來歷。他們這一路隱姓埋名,為的又不是叫人感念在心。因此正要開口,說些套話,敷衍過去。
誰料,一直低頭鋤草的顧雪庭卻直起身,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輕笑一聲:「我叫雪生。」
夕陽照過來,將村道渲染得光輝萬丈。
他的眼眸里閃著明亮的光,臉上笑容真誠且美好。
顧九枝眼睫一顫,也隨之輕聲道:「我叫金枝。」
這一刻,他們的聲音都是同樣的輕。
像是在輕聲述說著,一個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的小秘密。
顧雪庭在院子裡種了許多小秧苗,細嫩柔弱。
鄰居家的小孩子騎著木馬車過來,在院子裡玩鬧,顧九枝墊著腳去剪藤上熟透的葡萄,同時笑吟吟和小孩子講話。
院子裡的地不是很平,小孩子一個不留神,木馬車往前滑了一點,軋住了顧雪庭的小秧苗。
小孩子很緊張地不敢動作,顧九枝放下剪刀,安慰他沒事的,又挑了兩串紫葡萄叫他帶回去給家人們吃。
傍晚,顧雪庭幫助村民們除草回來,路過菜地時無意看了一眼,也沒說什麼,只將死掉的秧苗都丟掉。
為防止意外再發生,他在小菜地的邊上做了個小隔斷。
做完這一切後,他去沖了個澡,坐到飯桌旁,無所謂地繼續給她夾菜。
顧九枝猜不透他的心思,偷偷抬眼看他:「那些菜苗……」
顧雪庭頓了一下,輕聲說:「是你親手做的嗎?」
顧九枝沒吭聲。
顧雪庭就笑:「既然不是你親手做的,何必為此感到抱歉?」
「我也有責任。」顧九枝還是道,「對不起。」
顧雪庭握著筷子的手也是一頓,輕聲道:「原諒你。」
不只有這一件事,還有在冽雪山谷的事情。
顧雪庭很聰明,他在渡真生活多年,且有心探查,早已明白當年真相。
顧九枝是無辜的,他不應該去遷怒她。
兩個人各懷心思,卻又都心照不宣地選擇暫時遺忘。
若是顧雪庭永遠這樣沉默下去,從此便風平浪靜。
顧九枝已經在籌謀長老院的事。過不多久,她就可以全身而退,與顧雪庭、不,與雪生一起,策馬御劍,游遍世間。
這種遠離塵世紛擾的田園生活,她很喜歡。
美夢也有醒來的時候。兩個月後,他們回到渡真。
長老院一直明擺著要對顧雪庭下死手,卻都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阻撓住了。
他們不知道,顧九枝早已悄無聲息地在長老院安插了數個暗樁。
只等時機到來,攪個天翻地覆。
她不想要再做傀儡了,她想做金枝。
她想出去,去邊陲小鎮,聽青山冷雨,和淳樸熱情的村民們一起耕田、種花。
她不想整日埋頭在堆積的公務。
她想住在長滿花果藤的小院子裡,盪鞦韆、吃葡萄。
聽雪生手持玉笛,吹奏嘹亮的一曲。
顧九枝很期待這樣的將來。
她也很感激謝長生。他從不摻和自己的任何想法與決策,只是帶著她從渡真出逃,向她展示了活著的另一種可能。
可是後來,謝長生害得太多渡真子弟自相殘殺。
直到半年前,宋雨閣的死訊傳來。
雲山氣得當場就摔碎了一套上好的茶具,奪門而出,就要去金璧城殺了謝長生。
顧九枝閉上眼,終於沒有任何理由再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