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這裡也充滿了熱騰騰的生活氣息。
可如今,滿目瘡痍。
「咯吱」一聲,他像是踩中了什麼堅硬的東西。謝盡蕪步伐一頓,垂眸看去。
那竟是一截指骨。
冷風吹得他眼眶發澀,他狠狠閉了一下眼,手攥成拳沿著山道繼續走去。不知過了多久,才見到山谷深處那座族長曾居住過的破敗的小院。
朱紅的院門被燒得毀掉了一半,銅環掉在地上,院子裡的鞦韆也塌了,磚縫中長滿雜草,茂盛的藤蔓爬滿牆壁。
謝盡蕪在院門口站著,看向院中的一草一木,卻生不出半點進去的勇氣。
一如當年,他重返被燒得僅剩框架的流光山館,望著館中的石桌和草木,滿心卻唯有荒蕪。
他繞過小院,去到了後山的謝氏宗堂。
宗堂不大,樑柱樣式古老卻保存完好,裡頭不知是燃了什麼香,幽幽裊裊地蔓延出來,宛如一陣風,一場霧,甫出了宗堂,旋即消散在寂靜的雪中。
側牆上隱約浮現出繁複的咒文,澄藍色的光芒微微閃過。
正因這些咒文的存在,這座宗堂才得以在當年那場烈火中倖存下來。
堂中隱約透出一點微光,灑在外頭青磚街巷的雪地上。
堂中有人。
謝盡蕪邁過堂前門檻,步入堂內。漫垂的掛幡與紗帳無風自舞,木柱的漆皮微微脫落,甚至有細微的劍痕。
堂內光線黯淡,牌位都隱沒在昏暗之中,唯有漆金的字體隱約反射出光芒。
謝盡蕪緩步走入。
一道清瘦的身影跪在地上的蒲團,聞聲也不回頭,只抬手指著其中一個牌位,淡聲道:「這是你的祖父。」
謝盡蕪抬眸望去,見那牌位上正是謝御恆的名字。
謝長生又道:「這是你的父親和姑姑,謝拱辰,謝雪緋。」
謝盡蕪凝視一瞬,在旁邊的蒲團跪下。
謝長生不知在這裡已經跪了多久。他氣息微弱,臉色蒼白,全憑著一口氣在撐持,此刻便俯首貼地,閉目道:
「晚輩謝長生,為我族復仇之計,不得不屈居渡真之下,甚至更名改姓,忍辱求生,實在愧對列祖列宗。若有朝一日得見諸位,任何責罰,晚輩都甘願領受。」
在他的正前方,立著一座靈牌,上面的名字是「謝長樂」。
謝盡蕪等他磕完了頭,才輕聲開口:「他們是怎樣的人?」
「族長嘛,面冷心熱,別看他平日裡不苟言笑,總是一副兇狠惡煞的模樣。實際上,他很寵愛小輩的。」
謝長生輕咳一聲,沙啞道:「你還不會走路的時候,族長就親手給你製作過一架學步車,車頭雕刻著許多稚鳥,還記得嗎?」
「嗯。」
謝盡蕪小時候很喜歡這架木柞學步車,上面系了許多鈴鐺,一動就叮鈴鈴的響。
後來這木車伴隨著流光山館一起,被火海吞噬。
「我的轉玄三術也是族長教的。那幾年族長其實很寂寞,沒有你們的陪伴。我因為身體太弱的緣故經常去宗堂敬香,路過族長的院子,便進去和他說說話。」
謝長生又道:「緋兒姐姐呢,她的性子活潑,有點嬌縱,嘴巴也厲害,很會討人喜歡。她小時候很黏著拱辰兄,也就是你父親。可是後來,拱辰兄離開了冽雪山谷,她很傷心,便只好跑到我家裡,和阿姐在一起。」
謝盡蕪靜靜聽著,心頭湧現出一陣歉疚。
無話可說,是他無能為力,無法盡孝。這些與他血脈相連的親人們,至今回想,他的腦海中竟連他們的相貌都記不清。
冽雪山谷的生活,他也從未親眼見過。
熱鬧的大雪夜,梅花開遍,燈明如火,族人們圍攏在冰瑩的雪地上,手中捧一壺熱騰騰的紅梅酒,看溫暖的篝火燃燒,或嘹亮或低沉的歌聲響起。小孩子們提著仙鶴的燈籠奔來跑去,晚風中有糖果的甜香氣。
他也曾聽父親提起過,心生嚮往。可是那時他年紀太小,不便出遠門。
如今十幾年過去,謝盡蕪都沒能見他們一面。
謝長生說到這裡,不動聲色地抹去唇角的血跡,笑道:「喂,若論輩分,你還要叫我一聲小叔呢。乖侄兒,如今你我都跪在宗堂之中,你不該當著列祖列宗的面,拜認我這個長輩嗎?」
謝盡蕪本來以為他要說什麼,結果竟是這般廢話,沉聲道:「你與我家並無血緣關係。況且,你都不曾拜過我的父母,認他們做兄嫂,我又憑何認你?」=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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