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聲,紅唇微動。說罷,唇角竟是勾出一抹極淡的笑意。
謝盡蕪垂眸看著他,沒有明白他這最後一句話的意思,卻默默記下了。
每個人都有心事,有些情緒,他不需要明白。
謝長生輕出一口氣,像是終於完成了什麼使命,終於可以放鬆下去。
「不要給我收屍,我不想被任何人看到臨死時的模樣,那一定不好看。」
謝長生清秀俊朗了一輩子,才不會忍受自己變醜,更不會忍受在別人面前變醜。
說罷,他唇角帶笑,頭顱緩緩低垂,片刻後,耗盡了所有的力氣,連跪也跪不住了。
他的懷裡卻始終抱著姐姐的靈牌,半分都不肯鬆懈。
謝盡蕪垂眸看了他一眼,最後又凝望滿牆的牌位,片刻後道:「好。」
隨後起身向外走去,將要出門的時候,宗堂深處驀地傳來一聲悶響,像是有什麼物體倒在地面。
謝盡蕪的步伐停頓一瞬,兩息後,又邁步離開。
法陣的靈光化作一道薄薄的罩子,鋪在灰白的天穹,籠罩住地面的廢墟。
謝盡蕪沿著小道原路返回,冷風霎時灌滿脖頸。
他恍惚間終於意識到,宗堂中倒下的那人,是他在這世上的最後一位謝氏親眷。
第101章 裂痕明珠碎裂,寶劍斷折。
雲山氣息不穩地躍到顧九枝身旁:「師姐!」
他臉頰帶血,左肩似是被刺中一劍,衣袍都被鮮血染紅,神情更是怒不可遏:「師姐這般舉措,究竟是何意?」
顧九枝眼望著那群從陣法中出來的渡真弟子們被轉移到安全的地方,才分出心思看他。
「師姐,有善心是好事。然而不合時宜的善心,就可能帶來災禍了。」
雲山瞪視著那幾名給白璟輸送靈力的弟子,冷哼道:「那兩個人與渡真有什麼關係?師姐何必費心去救他們?」
顧九枝冷冷凝視他,道:「雲山,你的衣服髒了。」
雲山喜潔,本來一路奔波至此,已經儘量不在意肩頭的血跡與髒污。此刻聽見她說這話,眉頭不由索得更緊了,難受得仿佛渾身上下都有爪子在撓:「我知曉!你不必再提醒我!」
「你連自己的血都覺得難以忍受嗎?」
顧九枝淡聲道:「雲山,你既有潔癖,卻又為何總是派人肆意殺害他人?難道你都不覺得那些血跡沾在衣袍上很是刺目嗎?」
雲山皺眉:「什麼意思?」
顧九枝抬手,替他拂去肩頭的雪花,道:「這幾年我明白了一個道理。人心是不可以被仇恨裹挾的。仇怨延續,永無絕期。就像父親曾殺害謝御恆和謝雪緋,我們渡真世家也幾乎殺光了所有的謝氏族人。」
「師姐是覺得……長老院的決定有錯?」
「是。」顧九枝不閃不避與他對視,向來沉靜淡然的眸中現出冷硬與決然,「大錯特錯。」
雲山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顧九枝。
在顧九枝的背後,站著數十名渡真弟子。
他們只聽從顧九枝的吩咐,此時也隨著話音落下,朝雲山投來敵視的目光。
而雲山的背後,卻早已空無一人。
顧九枝輕聲道:「雲山,恨意若能休止,當然最好。但你想過沒有,若是止不住呢?手裡的劍一旦沾了血,便很難再停下來。殺一人,殺十人,殺百人,對他們而言又有什麼區別?早就麻木了。」
「雲山,你捫心自問,這些年來你一直效忠長老院,起初可以說是為了我,為了減輕我的負擔。可是後來呢?真的還是如此嗎?你瞞著我和雨閣做了多少不乾淨的事情我不想講,但是我不想看到你一錯到底,更不想讓渡真毀在你我的手上。」
雲山看著她,眼中訝異逐漸斂去,變得冷漠,變得隱隱痛苦。
片刻後,他低聲道:「師姐,我們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顧九枝眼睫一顫,無話可說。
她驀地回想起許多年前。
在渡真學舍外的那片棠花林中,雲山躺倒在鬆軟的草地上,雙臂交疊墊在腦後,笑著說:「師姐,雨閣,我們三個要永遠在一起。」
宋雨閣蹲在樹上修鳥窩,聞言一怔,用力晃動花枝,花雨簌簌落了雲山滿身。
他很嫌棄:「雲山,你真噁心。」
話雖如此,卻是忍不住笑了,笑意如花上朝陽。=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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