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剛才我當著渡真家主的面說了許多大話,若是這麼快就撐持不住的話,會叫人瞧不起的。」
白璟低聲笑了笑:「其實我是個特別要面子的人。」
他的肩頭已經發出細細的顫抖,臉色也愈發蒼白。
葉清圓道:「……別笑了!」
這道引魂鈴的運轉就好像是個無底洞,靈力灌進去當即就不見了蹤影。縱使有著本命珠的加持,葉清圓也不可避免地感受到體內靈力的流逝,宛如被抽乾了血液,一時間不由得視線模糊,頭腦發昏。
縱然是自盡,人在瀕死的時候也會下意識地盡一切辦法求生。
求生的本能讓她生出放棄的念頭。
……好想就此撤手,遠離這吸血精怪似的陣法。
可是不行,她一旦停手,遭到陣法反噬的就會是謝盡蕪。
謝盡蕪過去的十九年已經吃了太多的苦,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她不想讓他再難過。
葉清圓忍住痛楚,偏過頭,目光殷切企盼,想要穿過細密飛旋的雪簾尋找謝盡蕪的蹤影。可是雪太大了,風也太急,她極目望去,也只能望見偶然明滅的幾道劍光。
白璟察覺到她渡來的靈力已經愈發虛弱,出聲道:「葉姑娘,經此一遭,我終於明白為何你們總說我幼稚了。」
葉清圓此刻真是服了他這個話癆,怒道:「別說話了!」
「不,我要說,」白璟道,「我……是誰?!」
他話音未落,左肩猛然被人拍上一掌,一陣雄渾剛猛的靈力灌進他的臂膀。
葉清圓也訝異地轉頭看去,竟是一名渡真弟子,不知何時穿過風雪走了過來,正沉默地為白璟渡靈。
白璟冷聲道:「你們家主不是不許你們出
手嗎?」
「家主自有她的安排,我只是見不得二位為了這道陣法而堵上性命。」
那名渡真弟子道,「況且,若是陣法失控導致冤魂的怨念反噬,我和師兄弟們也同樣難逃一死。」
白璟嘲諷似的哼了一聲:「你倒是還有個人樣!」
有外人在,他也不願意繼續方才的話題了。
那名渡真弟子輕聲說:「我只是不想再看著無辜的人失去性命。畢竟這山谷之中,已經掩埋了太多的屍體。」
白璟一挑眉,對他的態度感到很是訝異。
他又道:「或許你們的心中也在恨我。可是我畢竟出身渡真世家,對許多事情也無能為力,只好在能力範圍內做一些無愧於良心的事。」
白璟道:「你這樣不算違背家主的命令嗎?」
渡真弟子笑道:「違背便違背吧,大不了將我逐出家門。到時若我真的是走投無路了,還望白少主可以收留在下。」
白璟笑著輕哼一聲:「你想得美!」
眼見得這引魂鈴的光芒大盛,耳畔的冤魂嘶吼聲逐漸平息下去。陣法的淡金色靈光涌動如浪潮,又湮滅似墨跡褪去。
就要成功了。
沉默之際,那名渡真弟子忽然淡聲道:「葉姑娘,你的手臂上可是有一道護身咒文?」
葉清圓的手腕就搭在白璟的肩頭,此時手臂上那道咒文就露出來,表面有淡淡金光浮動,想不惹人注目都難。
她懶得遮掩,卻也不怎麼想搭理此人,只「嗯」了一聲。
那名渡真弟子頓了一下,又道:「聽聞這道咒文很是厲害,下咒之人須得耗費大量靈力,才能保證中咒之人的安然無恙。葉姑娘現今,必然是刀槍不入的吧?」
他嗓音低沉,說的全是些不著邊際的話,白璟都聽煩了:「能不能閉上你那張狗嘴?少說幾句!陣法馬上就破了,凝神!」
那弟子恍若未聞,繼續道:「那葉姑娘知曉,這種護身咒文有個天大的破綻嗎?」
葉清圓神色一變,心中沒來由地升騰起一陣恐慌之意。
刺目的刀光閃過,這變故來得好快,她根本來不及反應,心口驀地傳來劇烈的痛楚。
轉頭看去,那名渡真子弟一手搭在白璟的肩頭仍在渡靈,另一隻手卻是持了柄鋒利的短刀,從後頭狠狠刺進了她的心口。
他臉上笑意淡淡:「渡靈的時候,這道護身咒文是短暫失效的。怎麼,葉姑娘竟不清楚這一點嗎?」
他用的力氣太大,整個刀鋒都沒入她的後心,刺穿心臟,繼而用力拔。出,鮮血潑濺!
葉清圓只覺得整個胸腔都在作痛,呼吸也愈發困難,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停止流動。
不過兩息過去,她的臉色都白成了雪。
白璟瞠目欲裂,連聲音都在顫抖:「葉姑娘!」
葉清圓拼盡最後一絲氣力,咬牙顫著手將僅存的靈力也渡給白璟。
最後一道冤魂被渡化,泛著靈光的陣法如退潮般消弭。
灰白的天光再度湧進來,細雪飄拂。
引魂鈴終於完美地完成了任務,銅舌一響,墜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