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小世界裡,謝盡蕪抱著與她成婚的幻想與執念,孤身外出歷險,充滿希望又絕望地尋找了她快一年。
他有小世界裡的記憶,剛重逢的那段時光,幾乎是無法忍受與她的片刻分離。
葉清圓曾經好多次夜半醒來,就察覺到臉頰痒痒的,黑暗中好像有個人在撫摸她的臉。
她嚇得以為鬧鬼,卻發現是謝盡蕪大晚上的不睡覺,眸光眷戀卻陰鬱地望著她,仿佛生怕她會再次跑掉。
葉清圓鬆了口氣,睡意惺忪地湊過去將他擁在懷裡,聲音輕得像是在哄他:「是做噩夢了嗎?不怕不怕。」
單薄的身軀緊貼他的身體。
她的手臂纖長,與他堅實的肩背相比,宛如藤蔓纏住松柏。分明那樣纖弱,卻仍要用盡全身力氣,將暖意都渡給他。
黑暗中,謝盡蕪的眸光灼亮,仿佛燃著一簇無望的火。
他低下頭,吻著她的臉頰和唇,過了好久,才顫聲問:「你不會再離開了,對不對?」
宛如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葉清圓這才明白,小世界給他造成的影響太大,他還沒能徹底走出來。
一年的無望找尋,足以將他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安全感砸得潰散。
她問過謝盡蕪,到底是怎麼從小世界裡出來的呢?
謝盡蕪一開始不講,只含混地說,因為太想你,所以就想辦法來見你。
葉清圓不相信。這小世界的某些設定簡直比系統還苛刻,怎麼可能輕易叫他離開?
可是他卻無論如何不肯說了。她只好去問系統。
系統只回復了兩個字:「自盡。」
並非看出了小世界的破綻。只是因為她不在,所以他失去了活下去的念想。
就好像原書里的那個謝盡蕪。復仇事畢,他的精神世界崩塌,根本不知道活著還能做什麼,於是自刎於白霧茫茫的河邊。
自謝盡蕪從小世界出來後,葉清圓用了很多辦法,想要幫助他走出陰霾。最後卻發現這些方法都沒用。
唯一起效的方法就是陪著他,說愛他,永遠不離開他的身邊。
所以這段時間,他們都很少離開無事山居。
謝盡蕪這種缺乏安全感的焦慮症狀也緩解了許多。葉清圓天天纏著他要吃好吃的,想要他做的香露,就是為了叫他在這些勞動中獲得一些滿足。
他做的這些事都與她有關,然後她會笑意盈盈地誇獎他,獎勵他一個親吻。慢慢地,他便不再那麼虛無、燥郁。
只是到了晚上,偶爾還會再犯。
譬如此刻。
「我曾經去過很多地方,也見過不少奇人異術。」
謝盡蕪忽然開口:「有些術法勉強堪稱有趣,但大部分的邪術都很無聊。那些術法被創造出來,無非就是為了滿足施術者的一己私慾,而非除祟驅邪。」
「也有一些人,心存善念,傾力為民。仿佛來到這個世界就是為了完成某個造福百姓的使命。使命結束,他們也會消失。那些受到恩澤的人們,便認為他們是仙君,是菩薩,是從另外一個世界過來的。」
他說到此處驀地頓住,不再開口。
葉清圓仰起臉,眨巴著眼睛:「嗯?怎麼不說了?」
謝盡蕪的眼睫顫動,月色為他的臉鍍上一層柔和的光。
他注視著葉清圓,纖長的睫尾像是有瑩白光點在跳躍。
「所以,我的夫人,是從哪個世界來的呢?」
葉清圓不明所以,思索一瞬後,意識到了某個可能性。
當初在冽雪山谷,他也說過這樣的話。
——我不會再糾纏你,你可以回家了。
葉清圓的聲音有些顫抖:「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
謝盡蕪不等她說完,驀地低頭,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如蜻蜓點水。
「我知道什麼?」他勉力扯起唇角,露出一個笑容,手指卻在細細地抖,「我只知曉我們的相遇,原本就是你有意為之。」
葉清圓的心跳劇烈,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是恨我嗎?」
「是,我恨死你了。」
謝盡蕪緊緊抱著她,眼眸中浮著一層水光,「你為何不能早些來找我?我只恨你不肯叫我早見你一日,叫我苦苦熬過這些年。若早知你我會相遇,四處漂泊的那些年,我光是想想就要開心得瘋了。」
葉清圓快要被他的話語繞進去:「你不問我接近你有什麼目的?」
謝盡蕪的唇邊扯出一抹笑:「我不在乎。你就是要殺了我也無妨。」
他撫著她的臉頰,眼神里有著隱隱的瘋狂,聲音卻又很溫柔:「但不管怎樣,你不會離開我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