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綾無言。她並非不願意見寧澈,只是不知道,見了他能說什麼,又該怎麼說。
何敬看出她的遲疑:「姑娘,有句話,奴婢不知當不當講。」
「您但說無妨。」
何敬沉了沉道:「兩不相見,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姑娘,您一直盼著主子能同傅娘娘和解,但如今這麼做,不又是在步傅娘娘的後塵麼。」
兩不相見。這句話猝然刺中了夏綾的軟肋。
回顧歲月蒼蒼,三人同在一起時的溫存,似乎就止於浣衣局中那幾個為數不多的剪影。而在之後漫長的年歲中,母不知子,子不知母,終至陰陽兩隔,因憾生恨,無從開解。
這些年,夏綾所期盼的是什麼,所懼怕的又是什麼。
裙角忽動,夏綾低頭,見是小鈴鐺咬住她的裙擺拽了一拽,似乎是急於想將她帶去什麼地方。
「罷了。」她自嘲一笑,「掌印,我同您去。」
何敬略一欠身,心中既有感激,又有些難以言說的滋味。
那些皇家秘辛,他們做奴才的在外旁觀,都不免覺得唏噓。而身為局中人,又該如何從故人舊事中掙脫出來。
若非如此,綾姑娘和皇上當初又何至於鬧到那樣決絕的地步,以至於三年都互不相見呢。
*
夏綾跟隨著何敬往東長街走去,由此至日精門進乾清宮。
這赭紅色的宮牆似乎天然有種束縛,行走在其間,何敬與夏綾都心照不宣的寡言了許多。不時有來往的宮人經過,皆在這一方宮牆間匆匆忙忙。
再往前走,便是乾清宮了。是這個龐大的帝國,至高權力的中心。
磚瓦無情,卻令人橫生畏意。
可唯有小鈴鐺,依舊逍遙自在的甩著尾巴,並不能懂作為人的尊卑與悲歡。
何敬引著夏綾進了日精門,將她安置在御茶房附近的一間小殿中:「姑娘,主子此時大概正在看票擬,請您在此稍後片刻,奴婢去通報一聲。」
夏綾點頭說:「好。」
此時已近黃昏,太陽低低的掛在西面宮殿的屋頂上,透過這間小殿的菱花窗,在地面留下長長的光影。
夏綾找了個椅子坐下,忍不住捂著嘴又咳了兩聲。周身發冷,讓她很不舒服。
小鈴鐺乖順的趴在她腳邊,用鼻子蹭了蹭她的裙擺。夏綾溫和的淺笑,伸出手到它面前,狗子就吐出舌頭,在她手掌間不住的舔啊舔。
仿佛時間一下子倒退回了多年前在西五所的時候,鈴鐺還是個未長開的小毛球,夏綾也只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
看得出來,寧澈這些年還是將鈴鐺養的很好的。毛髮金亮,體態憨胖。
可是他卻將自己養的似乎並不怎麼樣。
夏綾不禁開始在心中暗自描摹起那個人的樣子,忽聽見小殿外起了人聲。
那腳步聲並不從容,奔奔莽莽,好像生怕自己跑的不夠快,好像生怕自己來的太過晚。
直到花窗上映出了他的影子。
他沒有戴冠,只是在額頂束了一方小髻,清風朗月,年少疏狂。
夏綾看著那側影掠過一扇一扇的菱花窗,直至到了門邊。
寧澈一腳踏入殿內,張口便道:「喬喬,我來了。」
這似乎還是夏綾第一次見到他御極後,在乾清宮中的模樣。寧澈一身石青色直裰長衫,腰間系白玉腰帶,額上戴了網巾。
只不過此時的他,額間帶汗,氣息起伏,全然不似明堂之內高坐的冷峻帝王。
夏綾扶著椅子站起身,不由得也對他清淺笑了一下:「阿澈。」
【作者有話說】
寧澈:無論什麼時候見喬喬,都是要用跑的!
第10章 冰釋前嫌
◎「專門管狗?這活也太好了吧!」◎
夏綾並未來得及同寧澈續太多話。她的感覺沒錯,還未入夜,便發現自己發起燒來了。
耽誤了這一會功夫,宮門下了鑰,今日夏綾無論如何是出不去的了。可她說什麼也不願歇在乾清宮的內殿中,寧澈依著她,讓何敬臨時在東側廊收拾了一間小屋子出來。=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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