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小澄接著說:「咱們萬歲爺做皇太子的時候,我就跟在他身邊做長隨,後來主子即了大位,我才跟著到乾清宮的。先帝爺在的那會,除了有外臣在或者遇上什麼節慶的時候,根本都沒怎麼讓主子在跟前跪過。主子稱先帝爺也不叫父皇,向來都是喊爹。」
譚小澄見夏綾興致不高,有些關心她:「小喬兄弟,你是不是困了?那我不說了,你快回去歇著吧。」
「噢,沒有的事。」夏綾睜大眼,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嘴角,「你多說點,我愛聽。」
譚小澄本就說到了興頭上,那他可就不客氣了。
「我記著,應該是宣明二十六年那塊吧,先帝的身子就已經有些不太好了,開始讓萬歲爺監國。那會子正趕上南邊有條大河決堤,淹死了特別多人,查來查去發現,是有官員侵吞了修河款,那大堤建的不結實,才在汛期決了口。」
「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萬歲爺自己下的決斷,涉事的那幾個官,有抄家的,有處斬的,有流放的。那應該是主子頭回下這種要人命的令,旨意發出去之後,他心裡覺著不舒坦,晚上就在宮道里溜達著透氣,走著走著就到了乾清宮。」
「那會先帝爺已經歇下了,主子本來想回去的,結果先帝聽說主子過來了,又披上衣服起來,讓人把主子喊進殿去。先帝要了壺溫酒,父子倆邊喝邊聊,一直說到了三更天。後來先帝爺見時辰太晚了,就直接留主子在乾清宮裡睡了一晚上。皇太子留宿乾清宮,這種事在先頭幾朝可是少之又少的。」
夏綾覺著,自己聽譚小澄講了這麼多,至少應該跟著附和一句,真是父子情深吶。可她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譚小澄把自己給說感慨了:「咱們主子吧,說命好也好,但有時候也覺得,他其實挺難的。」
「他小時候吧,貴妃在宮裡一人獨大,他在浣衣局裡肯定過不了什麼好日子。後來好不容易熬出來了,結果又攤上那麼個親娘,唉……」
夏綾的臉色當時就有些不好看:「他親娘怎麼的了?」
「小喬兄弟,你不知道?」譚小澄說渴了,喝了口水,「萬歲爺的親娘,也就是傅娘娘,過去一直住在乾西五所,跟任何人都不往來,就好像不認識主子一樣。後來宮裡有人就傳,那其實是個瘋女人。」
「他們放屁!」
譚小澄被夏綾爆的這句粗驚呆了。
「小喬兄弟,你……」
夏綾掐了掐眉心,意識到自己是有點過於激動了,解釋道:「咱們背地裡哪能這麼傳主子們的壞話,太不敬了。」
「你說的對,這話我也不敢亂說。」譚小澄縮了縮脖子,「我開始聽他們說的時候,也覺得傅娘娘是個怪人。不過後來小湯跟我講,她覺得傅娘娘可能不是很喜歡主子。」
夏綾咂了下嘴:「你們別瞎說,做親娘的哪有不喜歡自己孩子的。」
譚小澄聳了聳肩:「怎麼沒有。像咱們這種進宮做奴婢的,哪個不是爹不疼娘不愛的。小湯她親娘,嫌帶著她嫁人累贅,就把她給賣了,你說這世上什麼樣的人沒有?」
夏綾竟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想想自己,不也是被親娘給賣了麼,只不過好了傷疤忘了疼,都快忘了自己還有那麼個娘了。
「小喬兄弟你想啊,」譚小澄將小湯同他說過的話照葫蘆畫瓢都學了一遍,「傅娘娘被先帝臨幸的時候也就才不到二十歲,兩人之前又不認識,一個小姑娘跟個陌生的男人做那種事,肯定是不樂意更多些的。先帝臨幸完就完了,轉過頭來可能都不記得有這麼個人,但傅娘娘呢,不但被打發到浣衣局去,還得一個人把孩子生下來。跟個不認識的男人生的孩子,又能讓人喜歡到哪去。」
夏綾用手把自己的臉擋住,以免露出什麼不該露的表情來。
譚小澄還沒說完:「說到底啊,我覺得後宮裡那些娘娘們其實都挺可憐的。前朝的貴妃娘娘,你看先帝爺寵她吧,但她心裡其實苦著呢,所以才對先帝的其他妃子都那麼刻薄。傅娘娘就更別說了,命比紙薄。不過聽說貴妃娘娘對底下人還都挺好的,現在宮裡還有好多老人念先貴妃的恩德呢。」
夏綾垂下眼,漠然道:「我沒見過貴妃,也不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也沒見過,都是聽說的。但是小喬兄弟,我偷偷跟你講啊,」譚小澄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的,「前司禮監的張掌印你知道不?就是何掌印的乾爹,我們都管他喊老祖宗。我覺得啊,主子在浣衣局這事,他肯定早就知道。只不過是因為心裡向著貴妃,又或者不想給自己惹事,所以那麼多年都裝不知道,等貴妃仙逝了,才敢把這事說出來。」
夏綾白了他一眼:「小譚哥,你這消息可真是四通八達,怎麼什麼事都能讓你聽見一耳朵。」
譚小澄哈哈一笑:「這叫緝事,你懂不?我這輩子最大的理想就是能進東廠,這不得先自己練習一下,要萬一哪天讓主子給看上,就讓我去了呢?」
【作者有話說】
小譚哥可真是兢兢業業的打工人吶
第15章 前塵(二)
◎「我寧願從未生下過你。」◎
到了十歲,夏綾覺得自己的身體開始發生一些她難以預知的變化。=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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