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又有人進到刑房中來了。
「莊大人。」千戶見了來人,立刻起身抱拳行禮。
莊衡點了下頭,看向刑椅中坐著的那名女子。見到她嘴角洇出的血痕,他輕皺了眉:「不是不讓用刑的嗎?」
千戶稟道:「大人,不過是個女支-女,若不管教一番,她豈能老實交代。」
莊衡喉嚨中似是被什麼東西哽住了。但他也不至於以此為由開罪同僚,末了只是擺擺手道:「你們先出去吧,這裡我來審。」
莊衡坐到了千戶之前坐的位置上。他低頭看了眼桌上的口供狀,目光卻在年齡那行記錄上停留了一息。他抬頭打量片刻面前的女子,二十二歲,那她有孩子的時候,也不過就是十七八歲的年紀。
這讓他內心深處的某個地方有些難過。
莊衡並沒有任何聲色起伏,開口第一句話卻是:「好好活著,你的孩子需要你。」
雲湘無所適從的抬起頭。
「大人……」她的聲音因為無助而乾澀,「那要多久才能放我出去?」
莊衡道:「只要你好好交代,今晚你就可以回去。」
雲湘眼中終於有光閃過,她拼命點頭:「好,好,您問什麼,我一定都說實話。」
與這間刑房僅一牆之隔,夏綾正與寧瀟待在一塊。方才此處是莊衡親自過問的,寧瀟雙手托著臉,原原本本的把怎麼甩了何敬,怎麼進了吟春樓,在房裡發生了什麼全都說了一遍。說到最後,還不忘了詬病一句他哥太過凶神惡煞。
夏綾越聽越頭疼,心想一會寧澈回去要揍孩子的話,她絕對不攔著。
寧瀟並不覺得詔獄是個令人害怕的地方,待了一會覺得無聊,對莊衡擱在桌上沒拿走的佩刀又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他圍著刀看了看,問夏綾:「喬喬姐,你說莊大哥能把這把刀送給我嗎?」
夏綾把他揪回來坐好,插著手臂說:「這刀能不能歸你,你莊大哥管不了,得問你哥。」
寧瀟唔了一聲,覺得這刀倒也不是非要不可。
又等了一會,莊衡才從刑房中出來,回到了這裡。
夏綾忙迎上去問:「莊大人,您都問完了?」
「嗯,」莊衡頷首,「夏姑娘有什麼要問她的,現在便進去吧。鐵拷的鑰匙給您。」
夏綾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莊衡這是想讓她做個好人,把雲湘的鐐銬去了,這樣或許能更容易問出她想要問的事情。
「謝謝莊大人。」
夏綾拿了鑰匙,往刑房中走去。詔獄中常年不見陽光,地面陰潮,走在上面並無聲音,這裡仿佛會使任何人化成與暗夜分割不清的鬼魅。
推開房門,那個瘦弱的女子正低著頭坐在刑椅中。
「雲湘姑娘。」夏綾站到她身前,安靜的打量著她。
雲湘身子一顫,仿若驚弓之鳥,驚惶的抬起頭來。
「大人,我什麼時候才能離開這裡?」
她並不知該如何稱呼夏綾,只是憑著自己對官府一些微末的了解,管誰都喊大人。
夏綾拿出鑰匙:「我還有些事情想要問你,你說實話,我就讓你出去。」
幾乎是瞬時,雲湘眼底就蓄了淚。她用力點頭到:「我什麼都說。」
「寶來當鋪中,那塊圓形的青玉玉佩,是你當掉的麼?」
雲湘神情一滯。這個問題來的太過突然*。
可她知自己這片刻的猶疑已落入的夏綾的眼底,只能避無可避,輕點了下頭。
夏綾再問:「那這東西是誰給你的?」
雲湘咬唇道:「一個……恩客。」
夏綾的心中已然涼了半截。若那個恩客真是她的兄長,若她兄長可以隨隨便便將父親的遺物送給露水紅顏,那這兄長,她不找也罷。
可她仍問了句:「那你還記得那恩客是誰嗎?」
雲湘慘笑:「大人,我接待過的男人數不勝數,哪能每一個都記得清楚呢。」
她的這種神情令夏綾心中生寒。夏綾忽而想,若自己當初沒有僥倖從那杭州富商手下逃出來,今天的自己是否也會如面前這女子這般。
「雲湘,那這玉佩你要多少錢?我買。」
雲湘的眼中閃過一瞬的遲疑。
「大人……可是這玉佩還在當鋪里,若非到了期限,我也贖不出來。」
夏綾啞然,好像是這麼個道理。